废弃物料转运平台上,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在冰霜覆盖的金属表面跳动,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陈雪将林默护在身后,匕首的冷光直指平台对面那个静立的神秘人。冰冷的空气凝滞,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重摩擦声,提醒着危机并未远离。
神秘人抬手指向那扇被冰半掩的升降机金属门,动作稳定,没有丝毫攻击性。破烂的防护服下,身形瘦削,无法分辨年龄性别,面罩的深色玻璃后,目光难以捉摸。
(是陷阱?指引?或是另一种形式的围剿?)
陈雪大脑飞速运转。退回原路是死路,追兵和可能激活的防御系统就在上方。眼前是唯一的、未知的路径。赌,或许有生机;不赌,必死无疑。
“你是谁?”陈雪压低声音,警惕地问道,声音在空旷寒冷的平台激起微弱回音。
神秘人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指向升降机的姿势,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在空中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三指并拢,拇指与小指弯曲。陈雪瞳孔微缩——这个手势,她在哥哥郑宏宇留下的某张极其潦草的草图边缘见过类似的标记!是巧合?还是某种识别信号?
没有时间深究。身后坡道上方,那令人不安的摩擦声和机械单位的“沙沙”声明显变得更加清晰和接近了!
“信他/她一次!”林默靠在陈雪身后,声音虚弱但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她身上……没有‘熔炉’的那种……压迫感……”
陈雪不再犹豫。她紧盯着神秘人,搀着林默,一步步谨慎地挪向升降机门。神秘人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侧身让开通道,始终保持着那个指向的姿势,如同一个无声的引路者。
靠近升降机门,陈雪才发现门上覆盖的冰层下,有一个需要手动旋转的厚重阀门。她示意林默靠墙站稳,自己上前,双手握住冰冷刺骨的阀门轮盘,用力一拧——纹丝不动!阀门似乎从内部被冻死了!
就在她试图再次发力时,身旁伸过来一只戴着破损隔热手套的手,按在了阀门上方一个极不起眼的、结着冰霜的凹槽上。是那个神秘人!他/她的手套指尖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紧接着,阀门内部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冰层碎裂!
陈雪抓住机会,再次用力!这次,轮盘发出了“嘎吱”的呻吟,艰难地转动了!随着阀门的开启,厚重的金属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冰冷、带着陈腐机油和金属锈蚀味道的空气涌出。
门后是一个宽敞但破败的升降机轿厢,内壁布满锈迹和冰晶,控制面板大部分已损坏,只有几个按钮还残留着模糊的标识。轿厢一侧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和一件被遗弃的、印有早期勘探队标识的旧外套。
神秘人没有跟进来,只是站在门外,再次做了那个手势,然后指向轿厢内部一个标着向下箭头、但漆皮剥落严重的按钮。
(向下?更深的地底?)
陈雪心一横,搀着林默进入轿厢。就在她转身准备询问神秘人是否一起时,升降机门却突然开始快速闭合!神秘人的身影在门缝中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平台外的黑暗中。
“等等!”陈雪冲上前,但门已严丝合缝地关闭,将内外隔绝。几乎在门关死的同一瞬间,轿厢外侧传来激烈的能量武器射击声和金属撞击的巨响——追兵到了,并与外面的神秘人(或别的什么)发生了冲突!
轿厢内,灯光昏暗,控制面板上唯一亮着的就是那个向下按钮。陈雪没有其他选择,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轰隆……”
一阵沉闷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升降机极其缓慢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下降。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仿佛随时都会卡死在这冰冷的竖井中。轿厢外是绝对的黑暗,只有偶尔闪过的、不知是断裂线缆火花还是其他光源的微弱亮斑。
下降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度没有回升,反而似乎更低了。林默靠在轿厢壁上,呼吸微弱,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陈雪紧紧挨着他,用体温为他抵挡一丝寒意,耳朵却时刻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升降机本身的噪音,偶尔能听到极深处传来某种巨大金属结构形变的呻吟声,仿佛整个地下基地都在低温下濒临崩溃。
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哐当”声和剧烈的晃动,升降机猛地停了下来。门,却没有自动打开。
陈雪上前检查,发现开门机制似乎因寒冷和老化卡死了。她找到手动应急释放杆,用尽全身力气压下!
“嘎——吱!”门滑开一道窄缝,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门外,是一个广阔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这里不再是人工建筑,而像一个巨大的天然冰窟,穹顶高悬,垂下无数巨大的冰棱。空间中央,是一个冻结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巨大湖泊,湖面平滑如镜,却隐隐透出下方有某种庞大的人工结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辐射尘埃和远古冰芯气味的冰冷气息。
最让陈雪震惊的是,在湖边不远处的冰面上,静静地停放着一艘造型奇特、覆盖着厚厚冰层、但似乎基本完好的小型勘探船!船体上模糊的徽标,正是“零号船坞”早期探险队的标志!
这里……难道是“零号船坞”真正的起源地?或者说,是一个被遗忘的、更深层的前哨基地?
而那个神秘人,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目的究竟是什么?这艘船,是通往生路的方舟,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绝境?
陈雪搀着几乎冻僵的林默,踏出升降机,站在了这片被时光冻结的奇异世界边缘。脚下的冰面传来坚硬的触感,前方的湖泊和沉船静默无声,仿佛在等待着被唤醒。
(第七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