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清韵执壶的手稳如磐石，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雾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她抬眼，直视着他，唇边甚至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惶恐，没有不安，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那么尊上觉得，”她将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声音清晰而平稳，“是原来那个注定为您生死劫、懵懂无知、最终可能累您沾上污名的花千骨好，还是现在这个，能为长留、乃至整个仙界带来新的可能、拥有更大‘价值’的我，更好？”

“价值”二字，她微微加重了音。

白子画伸向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在了半空。他万年冰封、波澜不惊的脸上，那完美的冷漠，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裂痕。

茶水微漾，映着跳跃的烛火，和他眼中第一次第一次清晰映出的，她冷静到近乎锐利的倒影。

训诫堂前，青石冰冷。

霓漫天直挺挺地跪着，烈日灼烤着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汗水混着尘土黏在额角，狼狈不堪。来往弟子或明目张胆或偷偷瞥来的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她骄傲的心上。那里面不再是往日的羡慕或敬畏，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嘲笑，甚至还有几分快意。

耻辱！奇耻大辱！

她霓漫天，蓬莱岛主的千金，长留资质出众的弟子，何时受过这等折辱？而这一切，全都拜那个凭空冒出来的花千骨所赐！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日的场景——花千骨如何镇定自若地拿出证据，如何条理清晰地阐述那些闻所未闻的改良理论，如何轻而易举地赢得了满堂喝彩，甚至连尊上看她的眼神……都似乎与看旁人不同！

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凭什么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风光？凭什么能得到尊上的青眼？

“花千骨……花千骨！”她齿缝间狠狠碾磨着这个名字，眼中翻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刺破皮肉，殷红的血珠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无人察觉，在她紧贴胸口的衣襟内，一块触手冰凉、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物件，正随着她汹涌的恨意和那带着体温的鲜血，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邪异的红光。

那是在一次私下交易中，她从一个形迹可疑的散修手中得来的，据说是源自七杀殿的秘宝，能放大执念，侵蚀心智……代价？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代价！她只要花千骨痛苦，要她身败名裂，要她万劫不复！

墟鼎洞天，时间流速缓慢。

林清韵（花千骨）对外界的风波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那块悬浮的黑色碎块上。

连日来，她调动墟鼎内积累的纯净灵气，结合自身融合了现代科学思维所理解的能量转化原理，小心翼翼地尝试“净化”这块蕴含着恐怖毁灭气息的碎片。

过程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碎块内沉寂的毁灭之力反噬，但她对能量精准入微的操控力，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丝丝、一缕缕，那附着的、令人心悸的黑色能量，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正极其缓慢地从碎块表面剥离、消散。

而随着黑色能量的褪去，碎片原本被掩盖的内核，逐渐显露出来。

那并非预想中更深邃的黑暗，或者什么怪异的材质，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