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般滑过。我保持着我的节奏:上课,寻找最佳的观察点,记录,然后回到单人宿舍整理我的“收藏”。我的红眸在他人看来或许是冷漠的象征,但于我,却是捕捉光影与色彩的精密仪器。
周三的实战训练课,是无法避免的麻烦课之一。嘈杂的环境,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即使是点到即止的对抗),都让我烦躁。我通常会选择最边缘的场地,用最效率的方式解决对手,然后退到一旁,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今天我的对手是一个叫安莉洁的女孩。她有着冰蓝色的长发和清澈的眼眸,总是给人一种超脱物外的感觉。站在我对面,她并没有摆出攻击姿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似乎能穿透我刻意维持的冰冷外壳。
“你心里……有一个很在意的东西。”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困惑,“像星星一样亮,但是……被云雾遮住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觉到?不,应该只是模糊的直觉。我迅速收敛心神,不能让她继续探究。实战开始,我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招式结束了战斗。安莉洁似乎并不在意胜负,在被判定落败后,她依旧用那种纯净又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我,轻轻说了句:“……要小心,云雾后面,可能是雷电哦。”
莫名其妙的话。但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场地另一侧。
雷狮正在和卡米尔对练。与其说是对练,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指导。卡米尔动作精准、高效,像一部精密的机器,但在雷狮狂放又充满压迫力的攻击下,依旧显得左支右绌。雷狮并没有因为对手是表弟而留情,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实战的狠厉,嘴里还不时点评着:“太慢了!”“角度不对!”“预判呢?”
然而,我注意到,每当卡米尔即将被重击到的瞬间,雷狮的力道总会微妙地收住,或者改变方向,确保卡米尔只是被击退,而不会真正受伤。那种恶劣的表象之下,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他们兄弟间的羁绊。
有趣的矛盾。我默默记下:对特定对象(卡米尔)存在隐性保护机制。恶劣表象下有关怀,但表达方式独特。
训练课结束,我准备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在出口被一个身影拦住。是那个总跟在金身边的女孩,凯莉。她骑着她的星月刃,脸上挂着甜美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嘿,安奈同学,总是独来独往,不无聊吗?”她歪着头问,“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小团体?很有意思的哦~”
“谢谢,不用。”我简短拒绝,试图绕开她。
凯莉却不让步,笑容更深了:“别这么冷淡嘛~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她拖长了语调,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你的眼神,有时候会变得很有趣呢。尤其是在看到‘某些特定风景’的时候。”
我的心微微下沉。凯莉的观察力,似乎比丹尼尔更带有个人的恶趣味。她像一只好奇的猫,试图拨弄一切她觉得有趣的东西。
“你多心了。我只是不喜欢吵闹。”我维持着镇定,语气更冷了几分。
“是吗?”凯莉眨了眨眼,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笑着说,“那好吧~不过,如果改变主意,随时欢迎哦!顺便说一句,”她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雷狮那家伙,虽然长得不错,但性格可是超级麻烦的,欣赏可以,靠近的话……可是会受伤的哦~”
说完,她不等我反应,便笑着骑上星月刃离开了,留下我站在原地,背后泛起一丝凉意。她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只是试探?
看来,我的伪装并非天衣无缝。至少,引起了某些聪明人的注意。这有点麻烦。我需要更加小心。
下午的公共理论课是大教室,我习惯性地选择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这堂课的老师是鬼狐天冲,一个总是戴着面具,心思难测的家伙。课程内容枯燥,我的一半注意力放在窗外,另一半则不经意地扫过整个教室。
雷狮和他的小团体坐在前排侧方,他似乎对课程毫无兴趣,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偶尔和旁边的佩利低声说句什么,引得佩利发出压抑的笑声,然后被帕洛斯用眼神制止。帕洛斯则始终保持着微笑,看似认真听课,手指却在桌面下轻轻敲击,不知在计算什么。
格瑞坐在教室中部,一如既往地专注。金在他旁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偷偷瞄向格瑞,或者和隔了几个座位的紫堂幻挤眉弄眼。安莉洁则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神游天外。
真是个……众生相。我将这些细微的互动收入眼底,就像在观看一场无声的戏剧。
课间休息时,我起身去洗手间。在走廊拐角,恰好遇到了正在自动贩卖机前买饮料的雷狮和卡米尔。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将自己隐在拐角的阴影里。
“大哥,下一阶段的计划……”卡米尔低声说着。
“不急。”雷狮打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掌控感,“让鬼狐那些人先蹦跶一会儿。凹凸大赛还没正式开始,学院里的水,得让它再浑一点才好玩。”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捕食者般的兴趣和算计。那一刻,他身上的狂傲不再仅仅是表象,而是源于某种强大的自信和实力。他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在享受这种操控局面的乐趣。
“明白了。”卡米尔点头,接过雷狮递过来的另一罐饮料。
我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离开,才慢慢走出来。心跳有些快。不仅是因为差点被发现,更是因为刚才捕捉到的信息。雷狮,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有着自己的计划和目标,并且乐在其中。这让他更加……符合我的审美标准了。有趣,且危险。完美的观察对象。
放学后,我避开人流,走向图书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今天的收获。在路过中庭花园时,我看到艾比和埃米姐弟正在争执什么。埃米一脸无奈,艾比则气鼓鼓地指着某个方向。
“衰仔!都怪你!我的蛋糕券飞走了!那可是能近距离看到白马王子的机会啊!”艾比哀嚎着。
我无意介入,正准备绕开,一阵风刮过,一张粉色的券状物恰好飘落到我的脚边。是艾比说的蛋糕券吗?我弯腰捡起。
艾比立刻冲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啊!谢谢你!安奈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我面无表情地将券递还给她。好人?不,我只是讨厌东西掉在地上碍事。
埃米也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谢谢你啊,安奈同学。我老姐她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喂!埃米你说什么?!”
我看着这对吵吵闹闹却感情深厚的姐弟,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普通的热闹,普通的温情,不属于我观察的范围。我将券还给艾比,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图书馆走去。身后还传来艾比教育埃米的声音和埃米的辩解。
我的世界依旧安静。我的心门依旧紧闭。
只是,在门后的收藏室里,关于那个紫发紫眸的“藏品”的档案,又增添了新的一页:具有战略眼光,享受混乱与掌控感。危险等级上调。观察价值提升。
回到图书馆那个熟悉的靠窗位置,我摊开速写本。夕阳的余晖为校园镀上一层金边。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热闹,有友情,有冲突,有阴谋,也有简单的快乐。
但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只需要坐在这里,做一个安静的记录者。欣赏我该欣赏的,记录我感兴趣的。至于未来会怎样?或许,就像安莉洁那莫名其妙的预言一样,云雾后的雷电,终有劈下的一天。而我希望到那时,我不仅能记录下那惊心动魄的闪电,还能……置身事外。
我的日常,还在继续。而观察,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