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电灯泡

清晨的集市已是人来人往，喧嚣鼎沸。

在这片市井烟火气中，一身素白衣的晋王祁元熠在这人群中仍旧扎眼。他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指间那柄寸步不离的玉骨扇扇得飞快。

“这混账小子，说好的时辰，又敢让本王苦等……”他低声抱怨了一句，扇子摇得更急了。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静立在一旁的景明郡主司遥。她一身利落的劲装，双手负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往来的人群，神色淡然，仿佛这满街的嘈杂都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冲破人群，朝着他们疾步跑来，手里还高高举着两个油纸包。

“九叔！司遥！久等了吧？”祁弈安额上带着细汗，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献宝似的将纸包递到两人面前，“快，趁热尝尝！东街口老字号，刚出炉的核桃酥，香得很！”

他手脚麻利地解开系绳，热气和着甜香顿时扑面而来。

祁元熠没好气地“啪”一声合上扇子，用扇骨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祁弈安的肩膀：“我说祁弈安，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陪你逛吃逛喝的。这核桃酥，回去再吃能耽误你多少功夫？”

“那可不一样！”祁弈安据理力争，“这东西就得趁热吃，酥脆香甜，凉了风味就差远了！”

祁元熠正要继续数落，却见一旁一直沉默的司遥，忽然伸出了手，从那油纸包里拈起一块还烫手的核桃酥，低头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小地咬了一口。

祁元熠瞬间噎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只剩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祁弈安见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只讨到夸奖的大型犬，凑到司遥身边，眼巴巴地问：“怎么样？是不是酥得掉渣，甜得恰到好处？”

司遥细细咀嚼着，原本清冷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嗯，确实不错。”

祁元熠看着这两人，一个献宝献得殷勤，一个破天荒地接了招还给了好评，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个儿彻底没了声音。

他悻悻地闭上嘴，双臂一环抱在胸前，扭过头去，只觉得今日这太阳着实刺眼，照得他心头莫名一阵发堵。

得，他晋王殿下在此，倒活像个多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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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罩着宽大的黑色斗篷，乘着一叶扁舟，悄无声息地滑入黑市的水道入口。一股阴湿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两岸是歪斜破旧的吊脚楼，仅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在水面上投下破碎扭曲的光影，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船桨划破水面的单调声响，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开来。

祁弈安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朝司遥靠近了半步。

司遥似乎感应到了他的不安，微微侧过头，斗篷的阴影下，她的声音比平日更显低沉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若是怕，可以抓着我。”

她向来如此，虽习武出身，身手不凡，骨子里却是个极宽容温和的人。

祁弈安闻言，眼睛里立刻像是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轻轻抓住了司遥坚实的手腕，仿佛找到了定心锚，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攥住了她斗篷的一角，像个生怕走丢的孩子。

站在最前面的祁元熠，虽未回头，却将身后那点细微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强忍着回身吐槽的冲动，只能在心里暗骂：

没出息！真是没眼看！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耳力过人，连身后那小子偷着乐的呼吸声都听得明明白白。

祁元熠听着身后窸窣的动静，心头那股无名火还没消，却在某个瞬间，思绪猛地被拽回了另一片黑暗里。

那也是这般阴森诡谲的地方，为了替皇兄查案，他与某人不得不潜入一处废弃的密道。黑暗中，那人也是这般，下意识地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方才还烦躁紧绷的嘴角，竟不受控制地悄悄扬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直到那点笑意染上了眼底，驱散了几分因环境而生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