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卷着梧桐叶撞在教学楼的玻璃上，高三（2）班的月考考场里，粉笔灰在斜斜的阳光里浮沉，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红得刺眼——距离高考只剩218天。林雨捏着笔的手突然顿住，监考老师的脚步声停在她桌前，下一秒，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从她的试卷下被抽了出来。
“作弊？”老师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考场瞬间安静。林雨抬头，恰好对上后排赵倩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手段，连纸条上的笔迹模仿都分毫不差。她攥紧拳头正要开口，斜前方却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老师，我要求调监控。”
方宁舟举着手，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旧电子表——是林雨小学时弄坏又偷偷修好送她的，表屏边缘还留着一道裂痕。她没看林雨，目光落在监考老师手里的纸条上：“林雨上周每天都在图书馆复习这些考点，笔记我看过，比纸条上的步骤详细三倍，没必要作弊。”
监控室里，屏幕清晰地拍下赵倩趁老师转身时，将纸条塞进林雨桌缝的全过程，甚至在她低头调整笔袋时，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上面赫然是本次月考的数学答案。考场外的走廊里，赵倩的辩解声越来越小，林雨却盯着方宁舟的侧脸发怔：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复习内容？
当天傍晚，林雨躲在天台上堵住方宁舟。秋风掀起方宁舟校服的衣角，她手里的错题本页脚卷着，是林雨前几天借她看时不小心折的。“你怎么会提前知道我没作弊？”林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宁舟翻错题本的动作没停，笔尖在一道函数题旁画了个圈——正是林雨昨晚卡在草稿纸上的那道。“我不知道你会被栽赃，但你上周三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把这章的错题都整理了一遍，”她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很淡，“我当时在你隔壁桌。”
林雨怔住。那晚图书馆的路灯坏了，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最后。
回到养父母家，林雨锁上房门，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桌面背景还是前世她和方宁舟决裂时摔碎的相框——现在却被她偷偷拼好了，边角的裂痕像道疤。她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前世低谷时自学的黑客技术此刻派上用场，学校的后台系统在她眼前展开。
当“监控设备升级建议书”的文档弹出来时，她的呼吸猛地顿住——提交人是方宁舟，日期是本月初，理由栏写着“上月有同学丢失复习资料，监控盲区无法追溯”。
更让她心脏发紧的是十年前的备份数据：小学时总出现在她课桌里的、恰好是她薄弱科目的复习册，标注着“匿名捐赠”；初中时校园霸凌政策突然修改，联名信的发起人栏是空白，却在附件里找到方宁舟的笔迹；甚至前世她以为是“巧合”的、每次考砸后都会“偶遇”的班主任，聊天记录里赫然有方宁舟的留言：“林雨最近状态不好，麻烦您多留意。”
泪水砸在键盘上，晕开屏幕上的文字。林雨第一次怀疑：前世那个总对自己冷淡、事事都要压她一头的姐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自己错怪了？
与此同时，方宁舟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一个名为“城隅树洞”的匿名论坛。首页置顶的帖子标题格外扎眼——《恒通集团校招黑幕：HR内部群聊曝光，“女性简历优先筛掉”》。她点进去，帖子里不仅附了群聊截图，还详细分析了恒通近三年的男女员工晋升比例，甚至标出了几个被恶意刷掉的女生简历编号，分析角度刁钻又精准。
更让她心惊的是发帖人的IP地址，以及帖子里隐藏的一串加密代码——和前几天黑进校董邮箱、删除赵倩父亲“捐赠”记录的手法，像出自同一个人。
是林雨？
方宁舟的心脏猛地跳起来，指尖悬在鼠标上三秒。她想起上周林雨在房间里对着电脑皱眉，屏幕上满是她看不懂的代码；想起前世林雨日记里夹着的、恒通集团的招聘简章，上面写满了愤怒的批注。她没再多想，点开自己刚注册的“平权观察者”账号，将帖子转发给了三个关注职场性别平等的大V，附言只有一句：“证据真实，已交叉验证。”
一夜之间，帖子爆了。第二天早上，林雨坐在餐桌前刷手机时，手指停在“恒通集团回应校招争议”的新闻上，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连牛奶杯碰在桌上发出的轻响都没察觉。
对面的方宁舟慢慢喝着牛奶，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状似无意地开口：“那家恒通集团，好像要倒霉了。”
林雨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底满是警惕：“你什么意思？”
方宁舟放下牛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很轻。她看着林雨紧绷的肩膀，语气没什么起伏：“帖子做得不错。”
“……什么？”林雨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手机差点滑掉。
“匿名论坛上的帖子，”方宁舟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书包，拉链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手段还有点糙，比如没给女生简历编号打码，但切入点很准——恒通的晋升数据，一般人查不到。”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玄关处停顿了一瞬，却没回头：“下次可以用虚拟IP，别把自己的痕迹露出来。”
林雨坐在原地，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方宁舟也……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生长。林雨开始暗中观察方宁舟：看到她在赵倩故意打翻林雨的水杯后，默默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来；看到她在班会课上，不动声色地反驳“女生学理科没优势”的言论；甚至看到她在放学路上，拦住几个想堵林雨的校外混混，只说了一句“她是我妹妹”，就让对方悻悻离开。
真正让林雨破防的，是那个周末。她帮方宁舟收拾书桌时，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本深棕色的素描本。封面已经磨得发白，翻开第一页，不是方宁舟常画的设计草图，而是一团团混乱的线条，像极了人焦虑时无意识的涂鸦。往后翻，某一页写满了“保护”“来不及”“不能让她重蹈覆辙”，字迹越来越用力，纸页都被笔尖戳出了小洞。
最底下一页，画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在追蝴蝶，另一个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一把挡住阳光的伞。旁边反复描摹着两个字，笔画越来越深：“小雨”。
这是只有养父母和方宁舟会叫的昵称。林雨的手指抚过那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几天后，方宁舟的邮箱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里是赵倩父亲向学校行贿的完整银行流水，甚至标注了每一笔“捐赠”对应的“特殊照顾”。她追踪IP地址，最终指向了林雨房间的路由器。更让她震惊的是邮件附言：“别死得太早，赵家雇了人，上次你车祸不是意外。”
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高三那年，她确实在放学路上被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撞倒，虽然只是轻伤，却错过了重要的竞赛。当时交警说是意外，可现在想来，那辆车的刹车痕迹太刻意了。
深夜十一点，方宁舟站在林雨的房门前，手指悬在门把手上很久，才轻轻敲了三下。
“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门内沉默了几秒，传来林雨惯有的、带着刺的声音：“谁帮你了？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抢书房的位置，没人给我添堵。”
方宁舟却突然想起，前世在整理林雨遗物时，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姐姐车祸，幸好只是轻伤……以后我要早点回家，跟她一起走。”
她吸了口气，轻声问：“高三那年，交警队收到的、撞我的那辆电动车超速的照片，是不是你寄的？”
门板突然“咔嗒”一声被拉开。林雨站在门后，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那本深棕色的素描本，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怎么知道……”
方宁舟看着她眼底的震惊与委屈，突然笑了——那是林雨两世以来，第一次看到方宁舟这样笑，像冰面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的温柔。“因为照片背面，有个很小的‘雨’字，”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一直夹在钱包里。”
走廊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前世的误会像被风吹散的雾，在这一刻开始土崩瓦解。林雨看着方宁舟眼底熟悉的、却被自己忽略了多年的担忧，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袖口——和前世无数次想做却没敢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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