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秋的夜晚带着凉意，寝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白桦乙已经洗漱完毕，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靠在床头看书，柔顺的黑发垂在额前，显得格外安静。

陈煜刚冲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清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他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到白桦乙床沿。

“看什么呢？”

他探头过去，声音带着些松弛。

白桦乙被他突然的靠近惊得微微一颤，书页下意识地合上一点，露出封面——《挪威的森林》。他轻声回答，

“随便看看。”

“哦，文学书啊。”

陈煜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话题一转，

“对了，小乙哥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我物理肯定绕不过那个弯。”

他笑得毫无芥蒂，手臂自然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离白桦乙放在被子上的手很近。

白桦乙摇摇头，视线落在陈煜还带着湿气的发梢上，水滴正顺着他的脖颈滑进T恤领口。“没什么，教你的同时我也正好复习巩固。”

他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微微绷紧。

“小乙哥你也太好了吧，”陈煜笑起来，

“一直都是你在帮我哎，说起来，下个月有班级篮球赛，你来看不？”

他忽然问道，眼神里带着点期待。他知道白桦乙几乎不参加这类集体活动，但不知怎的，就想问一问。

白桦乙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去看篮球赛？意味着要置身于喧闹的人群，暴露在众多的视线下……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抬眼对上陈煜那双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晶晶的、带着点小狗般期盼神色的眼睛，到嘴边的“不”字却卡住了。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有空的话。”

这含糊的回应却让陈煜眼睛一亮，仿佛像是得到主人奖励的小狗。

“那就说定了啊！”

他高兴地一拍大腿，站起身，

“你到时候可得给我加油，声音小点也没关系！”

正说着，陈煜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嗡嗡震动了两声。他探身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体育委员赵强在班级小群里@他。

「煜哥！速看私聊！篮球赛分组抽签结果出来了，哥几个正在群里激情讨论战术呢！等你！」

陈煜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强子这家伙，大晚上的在群里嚎什么。”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立刻点开了不断闪烁的私聊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回复。

白桦乙安静地看着他。暖黄的灯光下，陈煜低着头，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专注的眉眼和还带着点湿气的发梢。

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偶尔还会因为群里同学插科打诨的发言而笑出声，然后手指更用力地戳着屏幕，投入到那场属于他们“圈子”的热闹讨论中。

白桦乙默默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感觉那些文字变得有些模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无形的界线——界线那边，是陈煜鲜活、喧闹、拥有众多朋友的世界。

界线这边，是自己安静、寡言、只有一方小天地的孤独。陈煜是偶然闯入这片寂静的飞鸟，带来生机，却也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世界的荒芜。

过了几分钟，陈煜似乎暂时讨论完了一个阶段，他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带着点歉意对白桦乙说，

“小乙哥，不好意思啊，他们非得现在讨论，我会打扰到你吗？”

白桦乙轻轻摇头，

“不会。”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又补充了一句，“篮球赛……加油。”

陈煜闻言，笑容立刻扬了起来，带着一种被认可的高兴，

“那必须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打！”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桦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到时候你可得来给我送水啊，别人送的我可不接！”

这句话轻轻投进白桦乙的心湖，漾开一圈微澜。

他怔怔地看着陈煜，对方笑容灿烂，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率和几分不经意的亲昵。这或许只是他随口一句的玩笑，却让白桦乙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

白桦乙最终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热度。

陈煜得到了回应，心满意足地又拿起手机，继续投入到火热的群聊中去了。

寝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陈煜偶尔打字的轻微声响和白桦乙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白桦乙低下头，书上的字依然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煜那句“别人送的我可不接”。

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一句戏言，却依旧忍不住为此心绪纷乱。

他悄悄抬眼，看着对面床铺那个沉浸在手机光晕里的、朝气蓬勃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