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晨一点的广州，城市早已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唯有TTG训练基地的那扇窗户还亮得扎眼，像嵌在黑丝绒上的一块碎玉。训练室里冷气开得足，白色灯光漫在每个人的发梢，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织成一张密集的网，裹着少年们身上淡淡的可乐味和速食面气息，在空气里慢慢发酵。

不然把自己陷进电竞椅里，椅背被压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刚结束一局打野位的排位，手机还架在桌角，屏幕上的战绩停留在“3-5-7”，阿古朵的头像灰扑扑的，像他此刻蔫下去的表情。指尖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敲着，视线黏在旁边九尾的屏幕上——那里，不知火舞正踩着绯红的焰光，在龙坑边缘轻巧地一个翻滚，折扇“唰”地展开，精准扇退试图抢龙的对方辅助。

“尾弟，”不然拖着长音，声音里带着刚打完游戏的沙哑，“咱商量个事儿呗？”

九尾没回头，左手按在键盘左侧，指尖微动，不知火舞突然一个二技能穿透了对方的前排，紧接着闪现接大招，把残血的射手踢到墙上。屏幕弹出“First Blood”的提示时，他才慢悠悠地转了转脖子，椅轮“轱辘”响了半圈，正对上不然控诉的眼神。

“说。”九尾的声音带着点刚专注完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扬。

不然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膝盖上，苦着脸：“哥的蓝BUFF都快成你的专属贡品了，这局让我一个行不行？”他屈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屏幕，“你看我这阿古朵，野区都快被你清空了，打团跟个超级兵似的。”

九尾挑了挑眉，视线扫过不然的手机屏幕，又落回自己正在加载的游戏界面，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整着不知火舞的铭文。“不然，”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促狭，“你知道为什么你叫不然吗？”

不然一愣：“为什么？”

“因为不然（不让）蓝BUFF，你就C不了。”九尾说完，自己先勾了勾嘴角，转回去继续调试设备，留下不然在原地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

“噗嗤——”一声笑从门口传来。清清刚从卫生间回来，手里还捏着瓶没拧开的矿泉水，额前的碎发有点湿，大概是洗了把脸。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下，用带着点潮汕口音的普通话慢悠悠补刀：“不然，你别挣扎了。尾少的法核，吃你两个蓝怎么了？你玩个阿古朵，吃草也能挤奶，不差那点蓝。”

“嘿你这话说的！”不然猛地坐直了，指着清清，“我阿古朵不要蓝，那我家法师要啊！你看尾弟，他哪局不是从开局吃到结尾？我这打野位，简直就是给中路打工的！”

“打工怎么了？”九尾头也不抬，“能让你躺赢，是你的福气。”

“谁躺了！我那波绕后开团不是关键？”不然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们这群土匪！合起伙来欺负我！教练！沈教！他们霸凌我！”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亮，训练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空调的出风声都清晰了几分。刚好里间的门被推开，沈云拿着个笔记本走出来，黑色的速干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线条。他大概是刚结束和数据分析师的复盘，眉宇间还带着点工作的严肃，听到不然的喊声，脚步顿了顿。

沈云的目光扫过训练室——九尾正假装认真看屏幕，嘴角却绷不住地微微上扬；清清低头拧着矿泉水瓶，肩膀却在轻轻颤抖；不然站在椅子旁，一脸“求做主”的表情，像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他嘴角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闪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不然，”沈云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没法反驳的力量，“下局你玩露娜。”

不然一愣：“啊？露娜？”

“嗯，”沈云走到他旁边，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蓝BUFF全程你自己控。”他顿了顿，补充道，“控不住，明天加练两小时补刀。”

不然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啪”地立正站好，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响亮：“保证完成任务！教练英明！”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敬个礼。

九尾听到这话，忍不住转了过来，挑着眉看向沈云，语气里带着点试探：“教练，那我……”

沈云抬眼，淡淡瞥了他一下。那眼神算不上严厉，却让九尾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你玩张良或者西施，”沈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当工具人，全局保着他打。”

九尾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可对上沈云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最终只是磨了磨牙，把话咽了回去，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回去对着屏幕，手指却没动，显然还没接受这个“工具人”的设定。

“哈哈哈！”不然第一个没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尾弟，工具人！好好保着你野王爸爸！”

清清也低笑出声，拿起矿泉水瓶，对着九尾晃了晃：“节哀，尾少。”

九尾被笑得恼了，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扔向不然：“笑什么笑！等下看我张良怎么捆死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不然接住纸巾盒，又扔了回去，“看我露娜月下无限连，秀得你找不到北！”

沈云站在旁边，看着闹作一团的少年们，眼底的严肃渐渐化开，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柔和。他转身走到教练位坐下，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屏幕上弹出下一局的训练赛阵容。

“好了，”他轻咳一声，打断了那边的打闹，“十分钟后开始训练赛，抓紧时间调试设备。”

“收到！”三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里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

训练室里再次响起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只是这一次，节奏里多了点轻快。不然哼着不成调的歌，认真地调着露娜的操作设置；九尾嘴上嘟囔着“工具人就工具人”，却老老实实地点开了张良的技能介绍；清清一边喝着水，一边在队伍频道里发了个“加油”的表情。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月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银辉。训练室里的灯光依旧明亮，把少年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剪影。深夜的疲惫仿佛被这阵喧闹冲散了，只剩下少年们眼里的光，和对下一场比赛的期待，在空气里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