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总带着几分慵懒,百草堂后院的青柿子渐渐染上橙红,像挂了满枝的小灯笼。云凤正踩着梯子摘柿子,裴九郎搬了张竹椅坐在底下,手里拿着个竹篮,时不时抬头叮嘱:“左边那个熟透了,小心别捏破。”
“知道啦,镇国将军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云凤回头嗔他一句,指尖刚碰到柿子蒂,忽然瞥见墙外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阵风。她手一顿,摘柿子的动作停了,声音压低,“九郎,有人。”
裴九郎瞬间敛了笑意,手悄悄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目光扫过墙头。那黑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片被带起的落叶,悠悠飘进院子。
“是冲着百草堂来的?”云凤从梯子上下来,将手里的柿子放进篮里,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袖中藏着的银针——那是她惯用的防身器物,针尾淬了麻药,对付寻常刺客绰绰有余。
“不好说。”裴九郎站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头上的砖缝,那里沾着一点黑色粉末,“是‘玄铁砂’,江湖上只有‘影阁’的人才会用这种东西做标记。”
影阁?云凤眉峰微蹙。这组织常年隐匿在暗处,专做刺杀、窃密的勾当,据说只要给够价钱,连皇子都敢动。他们从不插手朝堂纷争,怎么会突然盯上百草堂?
“前几日查抄王御史府时,从他暗格里搜出了影阁的令牌。”裴九郎的声音沉了下来,“当时只当是他勾结邪教的幌子,看来是真有牵扯。”
正说着,秦风带着两个大理寺捕快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脸上带着急色:“九郎,云凤,出事了!”
画轴展开,上面是一幅肖像,画中人身形清瘦,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鸷,正是影阁的阁主,江湖人称“无面”。“方才接到线报,无面亲自潜入长安了,目标不明,但有目击者说,他在百草堂附近徘徊了半宿。”
云凤忽然想起今早开门时,门口放着一束黑菊,当时只当是哪个药贩的恶作剧,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影阁的“拜帖”——送黑菊,意为“索命”。
“他想要什么?”云凤指尖捏紧了银针,“王御史的案子已经结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秦风翻开卷宗,指着其中一页:“王御史的账册里记着,他曾给影阁付过一笔钱,让他们偷一份‘东西’,但没写是什么。不过这里提到了一个日期——三日后,月圆夜。”
月圆夜……云凤心头一跳。三日后正是中秋,宫里要举办赏月宴,陛下和百官都会出席。难道影阁的目标是……
“必须在中秋前找到无面。”裴九郎的眼神冷了下来,“秦风,你带人封锁长安各城门,严查可疑人员;我去调禁军加强宫城守卫;云凤,你留在百草堂,这里地势熟,万一他来偷袭,也好有个防备。”
“不行。”云凤立刻反对,“影阁的人擅长易容,说不定已经混进禁军里了。我跟你一起去,好歹能辨认些江湖门道。”她从药箱里翻出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药粉,“这是‘显形散’,遇到易容的人皮面具会起反应;这个是‘追踪粉’,沾到身上三天洗不掉,用特制的灯笼一照就能看见。”
裴九郎还想说什么,被云凤一眼瞪回去:“别想把我当金丝雀关着,当年在黑风寨,是谁差点被李嵩的迷魂香放倒,还得靠我泼一盆冷水救醒?”
秦风在一旁偷笑,被裴九郎瞪了一眼,赶紧收了笑:“那我多派些人手守着百草堂,你们俩小心些。”
临走前,云凤往裴九郎怀里塞了个暖手炉,里面没装炭火,而是填了满满一盒“追踪粉”:“要是遇到可疑的人,就‘不小心’蹭到他身上。”
裴九郎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等处理完这事,带你去终南山看月,那里的月亮比长安圆。”
云凤笑起来,眼尾弯成了月牙:“一言为定,别忘了带桂花酒。”
两人并肩走出百草堂,阳光穿过柿子树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秦风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对夫妻啊,就像这青柿子,看着青涩带刺,内里却藏着蜜一样的甜。
只是他没说,刚才在大理寺,他看到了一份更隐秘的卷宗——影阁的账册里,除了王御史,还有一个付款人,名字被墨涂了,但看笔迹,像是出自内宫。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中秋的月光下悄然酝酿。而百草堂的那棵柿子树,还在枝头挂着沉甸甸的果实,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