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裴九郎正坐在门槛上磨剑。青灰色的石台上,长剑被磨得寒光凛冽,刃口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他几乎没合眼,一遍遍检查着迎亲的仪仗,又把云凤的药箱仔仔细细清点了三遍。
“将军,吉时快到了。”秦风抱着一束红绸跑过来,额上还沾着晨露,“这是城里最红的料子,您亲自给云姑娘系上?”
裴九郎抬头,接过红绸时指尖微颤。那绸子红得像团火,衬得他掌心的旧伤愈发清晰——那是去年在迷魂谷为护云凤被暗器划伤的,至今仍留着浅浅的月牙形疤痕。
“她……醒了吗?”他声音有些哑,目光不自觉飘向里屋。
“早醒了,正跟刘嬷嬷学盖头的系法呢。”秦风挤眉弄眼,“云姑娘说,您要是敢在拜堂时踩错她的裙摆,就用您磨的这把剑削您的靴子。”
裴九郎低笑一声,把红绸缠在剑柄上,绕了三圈,打了个结实的结。“她敢。”话虽如此,嘴角却扬得老高,连磨剑时紧绷的下颌线都柔和下来。
正说着,里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云凤穿着一身红嫁衣走出来,刘嬷嬷在后面替她理着拖曳的裙摆,阳光落在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上,碎光跳跃,晃得人眼晕。
“磨好了?”她目光落在那柄系着红绸的剑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听说你半夜还在院子里练剑,生怕拜堂时出洋相?”
裴九郎耳根微红,把剑往身后藏了藏:“胡说,我是在……熟悉兵器。”
“哦?”云凤挑眉,故意伸手去够,“让我看看这剑磨得怎么样——要是不够锋利,等会儿可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裴九郎忽然握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个东西。那物件小巧冰凉,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云凤低头一看,是枚银质的小剑吊坠,剑穗上系着的红绸,与他剑柄上的那截一模一样。
“昨夜打的。”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好意思,“刘嬷嬷说,成亲要戴点贴身的物件。”
云凤捏着那枚小剑,忽然想起他前几日在铁匠铺外徘徊的身影,眼眶一热。她刚要说话,秦风忽然咋咋呼呼闯进来:“将军!花轿到了!外面堵满了人,都说要看看咱们百草堂走出的新娘子有多俊!”
红盖头落下的瞬间,云凤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药香——是裴九郎昨夜在药炉上煨了整夜的当归气息。她被他牵着往外走,红绸嫁衣的裙摆扫过门槛时,指尖不经意触到他腰间的剑鞘,那截系在剑柄上的红绸,正与她盖头边缘的流苏轻轻纠缠。
“慢些。”裴九郎的声音隔着盖头传来,带着点紧张的微颤,“台阶滑。”
云凤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人昨夜磨剑到三更,此刻手心的汗却比剑刃的寒光更灼人。她顺从地被他引着,听着外面秦风指挥仪仗的吆喝声,听着围观百姓的笑闹声,还有……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花轿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还别出心裁地放了个暖炉,是裴九郎特意让人备的。云凤坐下时,指尖碰到一个硬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杏仁酥——是她去年随口说过好吃的那家铺子的招牌点心。
“知道你早饭没吃多少。”裴九郎的声音在轿外响起,隔着轿帘,显得有些闷,“垫垫肚子,别晕轿。”
云凤捏起一块杏仁酥,入口即化的甜香里,混着淡淡的当归味。她忽然想起他前几日在药铺里跟掌柜的讨教“温补方子”时的样子,那时他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笔直,连耳根都在发烫。
花轿颠簸着起步,外面传来秦风的高喊:“起轿——”
红绸系着的长剑悬在轿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红绸末端的银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凤靠在轿壁上,指尖摩挲着那枚银剑吊坠,忽然觉得,所谓的“仪式”从来不是给旁人看的热闹,而是藏在细节里的心意——比如,他记得她爱吃的点心,记得她畏寒,记得她曾说过“红绸配剑最好看”。
行至半路,轿帘忽然被轻轻掀开一角,裴九郎的声音钻进来:“你看,前面那棵老槐树,去年你在这里给我包扎过伤口,还记得吗?”
云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身上还留着她当年系的布条痕迹。她忍不住应了声:“记得,你当时还说我包得像个粽子。”
轿外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带着点不好意思:“那不是疼糊涂了嘛。”
红绸剑穗的铃铛声清脆地响着,混着花轿的吱呀声,像一首轻快的调子。云凤把杏仁酥的纸包拢了拢,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原来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温柔,早已悄悄织成了网,将她稳稳接住。
快到礼堂时,裴九郎忽然在轿外说:“等拜完堂,我带你去看我新打的药碾子,以后你配药就不用费劲捣了。”
云凤笑着点头,隔着红盖头,仿佛能看到他说起这些时,眼里闪着的光。这一章的红绸,系着的不只是长剑,还有往后每个有药香和笑语的晨昏。
轿帘外的红绸剑穗还在轻轻晃动,裴九郎的脚步声隔着布料传来,沉稳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云凤摸着鬓边的珍珠步摇,忽然听见他跟秦风低声交代:“等会儿拜堂,你站我旁边提点着,别让我出错。”
秦风憋着笑应着:“放心吧将军,保准让您顺顺利利的!”
云凤忍不住在盖头下弯了嘴角。这人前几日还在院子里对着空气练习拜堂的姿势,胳膊抬到一半又放下,反复琢磨着“夫妻对拜”该弯腰多少度,那认真又笨拙的样子,被她从窗缝里看得一清二楚。
花轿停在礼堂门口时,裴九郎伸手掀轿帘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在深呼吸。云凤被他扶着下轿,脚刚沾地,就踩到了他特意铺好的红毡子——那毡子是用去年她给他包扎伤口的布条,一点点拼起来的,虽不平整,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慢点。”他的掌心隔着红绸嫁衣传来温度,稳稳托着她的胳膊,“跟着我的步子走,别慌。”
红盖头下的视野一片朦胧的红,只能看见他系着红绸的剑柄在身侧轻轻晃动,像个可靠的坐标。云凤跟着他的脚步,听着司仪高声唱喏“一拜天地”,两人并肩弯腰时,她的裙角轻轻扫过他的靴面,引来他指尖微不可查的一颤。
“二拜高堂”时,云凤听见刘嬷嬷在旁边抹眼泪,嘴里念叨着“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她想起昨夜刘嬷嬷给她梳头时说的话:“将军这孩子,心细得很,知道你不喜喧闹,特意把宾客名单划掉了大半,就留了些真心待你的人。”
轮到“夫妻对拜”,裴九郎的呼吸忽然近了许多。云凤能感觉到他弯腰时,红绸剑穗轻轻扫过她的手腕,像只怯生生的小兽。两人的额头在低头时不经意碰到一起,隔着盖头,传来他温热的气息。
“嘶——”他低低吸了口气,像是被撞疼了,却又立刻放柔声音,“没事吧?”
云凤摇摇头,指尖悄悄抓住他的衣角,换来他更稳的搀扶。盖头下的世界虽模糊,可握着的手、靠近的气息、还有那柄系着红绸的长剑带来的安全感,都让她无比笃定。
送入洞房时,裴九郎掀开盖头的动作格外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云凤抬头望他,见他鬓角还沾着点红绸碎屑,眼里的紧张还没褪去,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那个……”他挠了挠头,忽然转身从桌上端过一碗汤,“你早上没吃多少,我让厨房温着的当归红枣汤,快趁热喝。”
汤碗递过来时,云凤看见他手背上还留着昨夜磨剑时不小心蹭到的伤口,新结的痂泛着粉色。她接过汤碗,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系着红绸的剑柄上,也落在她捧着汤碗的手上。这一章的结尾,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一碗温热的汤,和两双相触时,微微发烫的指尖。
云凤捧着汤碗,看着碗里浮着的红枣和当归,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裴九郎的轮廓,却让他眼里的光更清晰了些。她舀起一勺汤,递到他嘴边:“你也喝点,昨夜磨剑到那么晚。”
裴九郎愣了愣,喉结滚动了一下,乖乖地喝了。温热的汤滑入喉咙,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点少年气的腼腆:“其实……我半夜练剑,是怕拜堂时手滑,握不住你的手。”
云凤被他逗笑,汤勺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那现在握住了,还滑吗?”
他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而坚定,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却稳得让人安心:“不滑了。”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束终于交汇的光。窗外传来秦风他们打闹的声音,还有刘嬷嬷叮嘱厨房“炖点银耳羹”的吆喝,这些琐碎的声响,衬得屋里的安静格外珍贵。
云凤把汤碗放在桌上,忽然注意到他腰间那柄系着红绸的剑——红绸的末端,竟坠着个小小的银铃,是她去年在市集上看中却没买的那款。
“这个……”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铃,“什么时候挂上的?”
“昨天去取剑穗时,看到铺子里挂着,就买了。”裴九郎声音低了些,“记得你当时说,这铃声好听。”
云凤的心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她忽然想起初识时,他浑身是伤闯进来,她给他包扎时,他咬着牙不肯哼一声,却在她随口说“这草药气味太冲”后,第二天就抱着一束栀子花来,说是“能盖过药味”。
原来那些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温柔,早就悄悄发了芽。
“对了,”裴九郎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枚用桃木雕刻的小剑,剑身上刻着个“凤”字,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是刻了很久。“秦风说,桃木能辟邪,我……我刻得不好看。”
云凤捏着那枚桃木小剑,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忽然把它别在自己的嫁衣上:“好看,比任何金饰都好看。”
他看着她别好的桃木剑,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烛火,亮得惊人。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在跳动。
“云凤,”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以后……我护着你,好不好?”
窗外的阳光恰好移进来,落在他系着红绸的剑柄上,也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云凤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这一章的尾声,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两双手紧紧相握,和红绸剑穗上,那声轻轻的、带着甜味的银铃声。
银铃声还没散尽,窗外忽然飘来一阵桂花香。云凤抬头望去,见秦风正踮着脚往窗台上摆桂花盆栽,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喜乐,被疤脸从后面拽了拽衣角:“别捣乱,将军和姑娘正说话呢!”
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很快就消失了。裴九郎看着那盆桂花,忽然笑了:“前几日你说药房的药味太浓,我让秦风去城外采的,没想到他直接搬了盆活的来。”
云凤走到窗边,指尖拂过带着晨露的桂花,香气清甜,混着屋里的药香,竟有种奇异的和谐。她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他也是这样,在药房的角落里摆了盆腊梅,说“冬天看了暖和”。
“其实不用总想着这些。”她回头看他,见他正盯着桌上的桃木小剑,眼里带着点忐忑,像个等着夸奖的孩子,“我早就习惯药味了,甚至……觉得很安心。”
裴九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真的?”
“嗯。”云凤点头,走到他身边,拿起那柄系着红绸的剑,轻轻拔出来。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就像这把剑,你带着它时,我也觉得安心。”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伸手按住她握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剑柄传过来:“以后,这剑只护着你一个人。”
云凤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疼。她刚要说话,就听见刘嬷嬷在门外喊:“姑娘,将军,该喝合卺酒了!”
桌上早已摆好了酒壶和酒杯,裴九郎提起酒壶,给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酒。酒液是琥珀色的,泛着淡淡的甜香,是用桂花和糯米酿的,度数不高,正合她的口味。
“我敬你。”他举起酒杯,声音里带着郑重,“敬……往后的每一天。”
云凤与他轻轻碰杯,酒液滑入喉咙,甜意漫到心底。她忽然想起在迷魂谷的那个夜晚,两人分食一块干硬的饼子,就着冰冷的泉水咽下,那时他说“等出去了,我请你喝最好的酒”——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在时光里慢慢发芽,长成此刻的模样。
喝完合卺酒,裴九郎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这是我让秦风从太医院讨来的安神丸,晚上要是睡不好,就吃一颗。”
云凤接过药丸,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忽然想起昨夜他在药房里翻找医书的身影。烛火下,他眉头紧锁地研究着“安神方”,指尖划过“合欢花”“夜交藤”等药材名,认真得像在研究兵法。
“其实有你在,我就能睡好。”她轻声说,把药丸放回他手里,“你也别总熬夜练剑了,伤神。”
裴九郎的耳根又红了,把药丸塞回怀里,转身去给她倒茶,动作却有些慌乱,茶水溅出了些在桌上。云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在她面前,却总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窗外的桂花还在飘香,红绸剑穗的银铃偶尔轻响,屋里的药香混着酒香,温柔得不像话。云凤靠在窗边,看着裴九郎笨拙地擦着桌上的水渍,忽然明白,所谓的圆满,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而是这样细碎的瞬间——他记得你的喜好,在意你的安稳,把你的每句话都当成要紧的事,在柴米油盐里,把日子过成了诗。
这一章的结尾,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只有阳光落在红绸上的暖,和两人眼里藏不住的,对往后岁月的期待。
日头渐渐爬到窗棂中央,把红绸剑穗的影子拉得细长。裴九郎正笨拙地给云凤剥橘子,指腹被橘瓣的汁水染得发黏,却依旧耐心地把白色的橘络一点点摘干净——他记得她不喜这络子的苦味。
“宫里的宴席定在未时,要不要先歇会儿?”他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果肉饱满得泛着水光,“刘嬷嬷说新娘子都要养足精神。”
云凤接过橘子,刚咬下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秦风的大嗓门:“将军!皇后娘娘派来的马车到了,说宫里备了新茶,让您二位早点过去呢!”
裴九郎立刻起身,帮她理了理嫁衣的裙摆:“走吧,别让皇后等急了。”他的指尖划过裙角的并蒂莲刺绣,忽然想起昨夜灯下,他对着图样琢磨了半宿,问绣娘“这莲花的花瓣是不是太尖了,能不能绣得柔和些”,惹得绣娘捂着嘴笑“将军这是把新娘子当宝贝呢”。
宫道两侧的银杏叶黄得正好,马车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云凤掀开轿帘一角,看见裴九郎骑马走在旁边,玄色喜服上的金线飞虎在阳光下跳跃,腰间那柄系着红绸的剑随着马步轻轻晃动,红绸末端的银铃偶尔叮咚作响。
“你看那棵老槐树。”她忽然指着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去年你在这里帮我挡过刺客的暗箭,还记得吗?”
裴九郎勒住马缰,回头望过来,眼里带着笑意:“怎么不记得?你当时还骂我笨,说暗箭从左边射来,我偏往右边挡。”
“那不是怕你受伤嘛。”云凤的脸颊微微发烫,缩回手时,指尖不小心碰掉了鬓边的珍珠步摇,眼看就要坠地,却被裴九郎眼疾手快地接住。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小心翼翼地将步摇插回她发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别乱动,掉了一颗珍珠,我都得心疼半天。”
马车里的暖意漫出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让云凤忽然想起在迷魂谷的那个清晨。那时他也是这样,在瘴气未散的崖边,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说“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最好的珠钗”——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像种子一样,在时光里开出花来。
到了宫门口,皇后早已在殿外等候,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上前:“可算来了,我这茶都温了三遍了。”她拉着云凤的手,目光落在她鬓边的步摇上,“这步摇真好看,是九郎挑的?”
裴九郎挠着头笑:“是……她喜欢素雅些的。”
皇后捂着嘴笑:“我就知道你细心。走,咱们进去说话,我让御膳房做了些你爱吃的杏仁酥。”
云凤跟着皇后往里走,回头时,见裴九郎正站在原地望着她,腰间的红绸剑穗在风里轻轻飘,像在说“别怕,我在”。她忽然觉得,这宫里的琉璃瓦再亮,也不及他眼里的光温暖。
殿内的茶香袅袅升起,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云凤看着裴九郎被秦风拉着说笑话,看着皇后给她夹杏仁酥,忽然明白,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护你周全,有人与你共赴三餐四季,把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温柔,酿成了此刻的甜。
这一章的尾声,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宫墙内的笑语,和红绸剑穗上,那声被风吹得很远的银铃响。
裴九郎连忙扶着云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裙摆上的刺绣:“走吧。”
红盖头缓缓落下,遮住了眼前的光影,却遮不住掌心那枚银剑的温度。云凤被他牵着往外走,听见他低声说:“别怕,有我。”
她忽然想起很久前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身后是追兵的火把,身前是未知的黑暗。那时他说的也是这句话,如今听来,却添了千般滋味。
花轿的珠帘轻晃,将外面的喧哗隔成模糊的背景音。云凤攥紧掌心的银剑吊坠,忽然轻笑出声——原来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温柔,那些混在药香里的惦念,终究是把日子酿成了蜜。
红绸系着长剑,也系着往后的晨昏。这一章的结尾,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