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下的送桃童

五行山的雪下了又融，融了又下，转眼已是孙悟空被压的第四百九十年。山巅的“唵嘛呢叭咪吽”帖早已被风雨磨得泛白，压在山下的假身体上，竟真的长满了青绿色的苔藓，连露在外面的手臂都裹着层湿滑的藓衣，远远看去，像块嵌在山里的老石头。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穿透云层，洒在五行山的石缝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约莫六岁光景，提着个竹篮，跌跌撞撞地从山脚下爬上来。他穿着粗布短褂，裤脚沾着泥土，篮子里装着几个红透的桃子，是山下果园里刚熟的。

小孩爬到孙悟空的“脑袋”前，仰着小脸看他——那“猴头”上的苔藓沾着阳光，泛着淡淡的绿光，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旁的大人见了这“妖怪”模样，早吓得跑远了，可这小孩却不怕，伸手碰了碰苔藓，软软的，带着点湿意。

“猴子，你醒着吗？”小孩把竹篮放在石缝边，拿出一个桃子，递到“猴嘴”前，“我娘说，山上的果子甜，让我给路过的人送几个。你在这里待了好久吧？我爹说，他小时候就见过你，现在我都六岁了，你还在这。”

他见“猴子”没反应，也不气馁，自顾自地坐在石头上，啃起了另一个桃子：“我叫小石头，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在这里给你送桃。春天送刚熟的毛桃，夏天送脆桃，秋天送蟠桃——虽然不是天上的，但也很甜！”

阳光洒在小孩的脸上，也洒在那长满苔藓的“猴头”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猴眼”似乎轻轻动了一下，石缝里的风也温柔了些，卷起几片桃叶，落在小孩的竹篮里。

小孩吃完桃子，把桃核埋在“猴头”旁的土里，拍了拍手：“等明年桃核长小苗，你就能闻见桃香啦！我该回家了，明天再来陪你说话！”他提着空了一半的竹篮，又跌跌撞撞地爬下山，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而此刻的五行山深处，真正的孙悟空正坐在花果山的断石上，指尖捏着一片从五行山飘来的桃叶。他能感应到假身体旁的一切，那小孩的声音、桃子的甜味，还有埋在土里的桃核，像一束暖光，照进了他四百九十年的等待里。

他望着五行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有十年，假身体便会消散，他的劫也将到头。可这第四百九十年的春天，一个送桃的小孩，却让他觉得，这五百年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