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又黏腻地在压抑的氛围里拖曳前行。沈文琅周身的低气压浓得化不开，从前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如今像蒙了一层灰雾，连带着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往日里半小时就能核对完的数据，此刻看了足足两小时，还是在助理第三次提醒时才发现，最关键的季度营收数据竟抄错了一行。
沈文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猛地将桌上的文件夹扫到一边，纸张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像堵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明明是想要紧紧抓住的感情，怎么就变得像手里的沙，越用力越容易流失？
高途在茶水间远远看着这一幕，握着马克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温度也无法温暖他冰凉的指尖。他知道沈文琅还在为那位故人的事耿耿于怀，这些天夜里，他总能感觉到身边人辗转反侧的动静，鼻间萦绕着对方带着焦虑的信息素气息，可每次他想伸手抱抱沈文琅，对方却总会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他张了张嘴，想说“别想太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自己的安慰在沈文琅听来成了敷衍，怕那句“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反而让矛盾更激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文琅被阴霾笼罩，自己却像个局外人，满心着急却束手无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而那位故人，仿佛精准地踩准了两人感情的裂缝，一次次地试探着边界。这天傍晚，天空飘着细密的小雨，潮湿的空气里带着几分凉意。高途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林舟捧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站在雨棚下，深色的大衣被雨水打湿了边角，脸上却挂着刻意讨好的笑容。那束玫瑰开得格外艳丽，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阿途，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意买了你喜欢的卡罗拉玫瑰，陪我喝杯咖啡好不好？”林舟上前一步，将花递到高途面前，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高途猛地后退一步，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又气又无奈：“林舟，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你不可能，你别再这样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抗拒。
可还没等林舟再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途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看到沈文琅快步冲了过来，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那双平日里温柔的眼睛此刻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高途。“高途！”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已经拒绝他了吗？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我没有！我正在让他走！”高途也急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他没想到沈文琅会刚好出来，更没想到对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他。周围已经有同事停下了脚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得他脸颊发烫。“沈文琅，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沈文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他一把挥开林舟递过来的花束，玫瑰散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娇艳的花瓣被泥水弄脏，像一场狼狈的闹剧。“他捧着花堵你公司楼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和他没什么？高途，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我没有！你别无理取闹！”高途的委屈也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一下子红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划清界限，却还是被最在意的人质疑。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那些探究、八卦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它掉下来。
沈文琅站在原地，看着高途仓促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又决绝，像是在逃离什么。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林舟在一旁假惺惺地劝道：“文琅，你也别生气，可能是我误会了……”“滚！”沈文琅猛地转头瞪着他，眼神里的戾气让林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雨还在下，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沈文琅望着高途消失在街角的方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又酸又涩。他其实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看到了高途眼里的委屈，看到了对方泛红的眼眶，可该死的自尊心让他怎么也说不出道歉的话。他蹲下身，看着地上被踩烂的玫瑰，就像看到了两人之间原本甜蜜的感情，此刻也变得支离破碎。
高途一路跑到地铁站，才扶着栏杆停下脚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掏出手机，看着沈文琅的微信对话框，上次聊天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发的“晚安”，对方却只回了一个冷淡的句号。他想问沈文琅为什么不信他，想问两人之间那些美好的过往难道都不算数了吗，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
回到空荡荡的家，高途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客厅里还留着沈文琅最喜欢的雪松香薰味，茶几上放着两人上次没吃完的零食，沙发上还搭着沈文琅的外套……到处都是对方的痕迹，却偏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他抱着沈文琅的外套，将脸埋进去，熟悉的味道让他哭得更凶了。曾经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那些温柔的情话，那些坚定的承诺，此刻都像泡沫一样，轻轻一戳就破了。
而沈文琅在公司楼下站了很久，直到雨停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打开门，看到黑暗的客厅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高途蜷缩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才发现对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心里一紧，想要伸手擦去那泪痕，可指尖刚碰到高途的脸颊，对方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满是警惕和疏离。
“你回来了。”高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完就站起身，避开了沈文琅的触碰，“我去房间睡。”他快步走向卧室，关上了房门，留下沈文琅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空气中只剩下尴尬的沉默。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在了两个世界。沈文琅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心里满是懊恼和绝望。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寒冬，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那被冰雪掩埋的爱意，是否还能有破冰而出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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