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站在玄关处，目光牢牢锁在高途泛红的眼眶上。那双往日里总漾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盛着一汪积蓄了许久的清泉，委屈的水汽几乎要漫出来。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刺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起发麻的酸意。
受高途情绪的牵引，沈文琅的眼眶也倏地红了。他喉结用力滚动了几下，像是有团滚烫的棉絮堵在那里，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沙哑与慌乱：“高途，我错了，真的错了。”他刻意放低了姿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悔意，“那天我被脑子里的浑水冲昏了头，连让你张嘴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红着眼眶冲你发脾气。我更不该……更不该怀疑你对我们的感情。”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涌上喉头的哽咽。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礼物盒而泛白，连带着怀里那束精心挑选的白玫瑰都微微颤抖：“这几天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闭上眼就是你转身时肩膀发颤的样子。每次想到你可能攒了满肚子的话没处说，我这心就像被钝刀子割似的，疼得喘不上气。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把怀里的花和手里的礼物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明显的局促。那是个方形的木盒，上面系着高途最喜欢的藏青色丝带，是他跑了三家礼品店才找到的款式。可此刻在高途面前，再用心的准备都显得苍白，他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丝杂音惊扰了眼前人的决定。
高途望着他这副全然放低姿态的模样，胸口积攒了数日的委屈与愤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悄悄泄了大半。沈文琅眼底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还有那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天的煎熬。
可转念想起那天在朋友聚会上，沈文琅当着众人的面红着眼质问他“是不是还对前任余情未了”时的场景，高途心里那点松动又瞬间被倔强压了下去。他故意猛地转过头，视线落在鞋柜上那双沈文琅新买的运动鞋上，腮帮子微微鼓着，心里暗自较劲：这次绝不能轻易点头，得让他好好记着这个教训，省得以后再被莫名的猜忌冲昏头脑。
于是他就那么抿着唇不说话，脊背挺得笔直，像株憋着气的翠竹。可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翻涌——他何曾真的想过要放弃？那些夜里抱着沈文琅买的抱枕偷偷掉眼泪的时刻，那些反复翻看两人聊天记录的瞬间，早就把舍不得三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沈文琅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心彻底沉了下去。焦灼像藤蔓似的缠上心脏，越收越紧，连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哭腔：“高途，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贴上高途的影子，“这几天我把咱们从认识到现在的事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第一次在书店你帮我捡书时的样子，去年冬天在雪地里你把围巾分我一半的温度，还有上周你炖了汤等我到深夜……”
这些细碎的回忆像带着温度的针，轻轻刺着两人的心。沈文琅的声音哽咽得更厉害了：“是我太小心眼，太缺乏安全感，才会被旁人几句挑拨就乱了阵脚。我对你不够信任，这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一定先静下心听你说，再也不会像个疯子似的乱发脾气。”
他抬手想碰高途的肩膀，指尖伸到一半又怯怯地缩了回去：“你早就成了我生活里的光了，高途。没你的屋子是空的，没你回应的消息框是冷的，连楼下那家你喜欢的馄饨店，我一个人去吃都觉得没滋味。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高途听着这些恳切的话，心里那道刻意筑起的防线终于绷不住了。积攒了数日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倔强。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缓缓转过身，泪眼朦胧地望着沈文琅，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真的知道错了？”这句话问得又轻又软，像在确认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以后绝对不许再这样了……这次你真的太伤我心了。那天你冲我喊完，我站在路边等车，风刮在脸上都是疼的。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就这样完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挤出来的，带着后怕的颤抖。
沈文琅见状，连忙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急切的样子仿佛生怕慢一秒高途就会改变主意。他上前一大步，终于敢伸出手，一把将高途紧紧拉进怀里。双臂用力环住他的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不会的，绝对不会完的。”他把脸埋在高途的颈窝，滚烫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浸湿了高途的衣领，“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被他翻来覆去地念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悔意，“是我混蛋，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跟我分开，求你了。”
高途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雪松沐浴露味道，心里的不安和委屈渐渐被抚平。这些天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抬手紧紧揪住沈文琅的衣角，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相拥而泣，彼此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却不再是独自伤怀时的绝望，而是卸下所有防备后的释然。那些横亘在中间的误会，那些争吵时的口不择言，那些夜里辗转反侧的煎熬，都在这紧紧的拥抱中慢慢消融。
沈文琅能清晰地感受到高途胸腔里有力的心跳，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一下下撞在他的心上，踏实得让他想哭。高途也能摸到沈文琅后背上微微凸起的脊椎，那是他无数次靠过的地方，此刻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就像暴雨过后的天空，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重新洒下来，暖得人眼眶发热。
沈文琅轻轻抚摸着高途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下又一下，带着耐心的哄劝：“别哭了，再哭眼睛该肿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把你的话刻在心上，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高途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往沈文琅颈窝里埋得更深了些，“那天碰到前任，他缠着我说话，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你所有情况的，不该只轻描淡写说几句，才让你误会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无比认真的笃定：“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呀。那天你冲我发脾气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吓死了，真的以为我们就要走到尽头了……”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后面的话被浓重的鼻音淹没，再也说不出口。
沈文琅缓缓松开怀抱，双手轻轻捧着高途的脸。他的指尖有些凉，小心翼翼地擦去高途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目光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与懊悔，仿佛要将眼前人牢牢刻进骨子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无比郑重，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是我太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以后我一定会用一辈子来珍惜你，弥补这次的过错。高途，我爱你，比你能想到的还要爱。”
话音落下，沈文琅微微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高途。这个吻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藏着失而复得的珍重。起初是轻柔的、试探的，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随后便变得愈发热烈而坚定，两人的嘴唇紧紧相依，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所有的歉意、思念与爱意都传递给对方。
窗外的晚霞不知何时染红了半边天，橘红色的光透过纱帘漫进来，给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空气里仿佛飘着白玫瑰的清香，混着两人身上淡淡的洗衣味，变得温暖而缱绻。那原本笼罩在他们感情上空的阴霾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历经考验后，更加浓烈、更加坚定的爱意。
沈文琅轻轻将高途往屋里带了带，让他靠在门框上，自己则半弯着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蹭，都能看到对方眼底清晰的自己。
“进屋吧，外面风大。”沈文琅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买了你喜欢的草莓，还炖了汤，估计还热着。”
高途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雨后初晴时挂在天边的月牙。
他们都无比清楚，这次的误会像一场淬火，虽然过程疼痛，却让彼此的感情变得更加坚韧。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把这次的教训记在心里，学会更坦诚地沟通，更坚定地信任，手牵着手走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升月落，再也不让猜忌与冲动，破坏这份用心经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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