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镜园的生活，从林晚星住进来的那天起，就变得不一样了。
林疏桐依旧住在二楼朝南的主卧，房间里摆着她从小到大收集的古董娃娃，书桌上放着她刚拿到的“镜城青年企业家新锐奖”奖杯。而林晚星被安排在了斜对面的客房，房间比林疏桐的小一些，家具都是新换的，可总显得空荡荡的——她的帆布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本翻得卷边的《小王子》，还有一张泛黄的、她和养父母的合影。
早餐桌上，气氛总是有些微妙。苏婉容总是想把剥好的鸡蛋往林晚星碗里放，却又会下意识地先看一眼林疏桐；林正宏会问林晚星“在学校适应得怎么样”，话刚出口，又会补充一句“疏桐，你下周的董事会资料准备好了吗”。
林晚星转去了镜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和林疏桐当年就读的是同一所。可她显然不适应那里的环境——第一天放学回来，她的校服外套上沾了墨水，牛仔裤的膝盖处又多了一块新的擦伤。苏婉容看到了，心疼得不行，拉着她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林晚星却只是摇着头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的”。
林疏桐坐在一旁看着，心里清楚，那不是“不小心”。她太了解那所学校的规则了——那里的孩子大多出身优渥，骨子里带着一种优越感，对于“外来者”，总会不自觉地带着排斥。就像当年，她刚转去时，也因为“不像林家孩子”而被孤立过，只是她用了半年时间，凭着优异的成绩和得体的举止，才慢慢融入进去。
“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吧。”林疏桐忽然开口。
林晚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惊讶——这几天，林疏桐很少主动跟她说话，就算开口，也只是客气的问候，像对待一个陌生的客人。
苏婉容连忙点头：“好啊好啊，疏桐带你去，我们也放心。”
第二天早上，林疏桐开着自己的白色跑车，停在镜园门口等林晚星。女孩穿着整齐的校服，背着新书包，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拉着书包带。
“上车吧。”林疏桐降下副驾驶的车窗，语气平淡。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晚星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镜城的繁华地段她只在电视上见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她之前住的老城区完全不同。她偷偷看了一眼林疏桐，女孩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流畅，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林晚星心里忽然有些自卑——她和林疏桐，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活在精致的玻璃罩里，一个从泥地里钻出来，哪怕现在站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也依旧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到了学校门口，林疏桐把车停在路边，对林晚星说：“这所学校的人大多眼高于顶，但也欺软怕硬。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不用忍，直接告诉老师，或者给我打电话。”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林晚星，上面印着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的课表在你书包里，有不会的题，可以找我。”
林晚星接过名片，指尖碰到了林疏桐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颤。她抬头看向林疏桐，想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林疏桐看着她走进学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圣母，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妹妹”，她不可能没有芥蒂——毕竟，林晚星的出现，打破了她二十年来的平静生活，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可她也无法对林晚星视而不见——女孩眼底的倔强和不安，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学校里被孤立的自己。
那天下午，林疏桐正在林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开会，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是镜城私立高中。
“喂，您好。”她走出会议室，压低声音。
“请问是林晚星的姐姐林疏桐吗？我是她的班主任张老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林晚星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了冲突，您方便来一趟吗？”
林疏桐赶到学校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林晚星站在办公室的角落，头发有些乱，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眼神却依旧倔强地瞪着对面的女生。那个女生她认识，是镜城另一个企业家的女儿，叫赵雅琪，当年和她同级，仗着家里有钱，经常欺负同学。
“张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林疏桐走进办公室，先向张老师道歉，然后才看向林晚星，“怎么回事？”
赵雅琪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委屈：“林疏桐姐姐，你看她，我就是问了她一句‘是不是从乡下过来的’，她就推我，还把我的书包扔在地上！”
林疏桐看向林晚星，女孩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张老师，能让我和她们单独谈谈吗？”林疏桐问道。
张老师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林疏桐走到赵雅琪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赵雅琪，我记得你当年因为嘲笑同学的家境，被学校记过一次吧？怎么，现在还没改？”
赵雅琪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林疏桐会记得这件事。她强装镇定：“我只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也不行。”林疏桐打断她，“晚星是我妹妹，也是林家的人。以后在学校，你再敢对她出言不逊，或者找她麻烦，我会亲自去跟你父亲谈谈——谈谈赵氏集团最近想和林氏合作的那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赵雅琪的脸瞬间白了。她知道林疏桐的厉害——林氏集团是镜城的龙头企业，林疏桐虽然年轻，却已经在集团里站稳了脚跟，手里握着不少实权。如果林疏桐真的从中作梗，她父亲的项目肯定要黄。
“我……我知道错了，林疏桐姐姐，我以后不会了。”赵雅琪连忙道歉，语气里带着讨好。
“走吧。”林疏桐瞥了她一眼，赵雅琪如蒙大赦，拿起书包就跑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疏桐和林晚星。林疏桐走到林晚星面前，看着她脸上的红晕，问道：“没受伤吧？”
林晚星摇了摇头，小声说：“谢谢你，姐姐。”
这是她第一次叫林疏桐“姐姐”。林疏桐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或许这道鸿沟，并不是无法跨越的。她抬手，轻轻帮林晚星理了理乱掉的头发：“以后别这么冲动，保护自己可以，但别让自己受委屈。”
林晚星抬起头，看着林疏桐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反而带着一丝温柔。她忽然笑了，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像雨后的阳光，明媚又温暖：“嗯，我知道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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