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吞没房间的瞬间，苏婉感觉鼻腔涌上一股铁锈味。她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却听不到撞击声——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气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代码碎片，像极了冬天落在睫毛上的雪。
"最后一次机会。"林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温和得像是能融化冰川，却让她浑身发冷。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等她重新睁开眼时，发现那些代码碎片已经组成了一幅画面：沈知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吸机规律地发出声响。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三年前，可他的面容分明是现在的模样。
"这不可能..."苏婉伸手想碰触屏幕，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那些代码立即化作利针扎进她的手指，血珠顺着指节滚落，在地板上溅起无声的涟漪。
"为什么不可能？"林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那是许铎常喷的香水味道。"你早就该明白，你们每个人都活在不同时间线里。"
苏婉猛地转头瞪着他："你不是林昭。"她注意到对方喉结滑动的频率和真正的林昭不一样，"你是...是林昭的记忆残片？还是零？"
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空气中漂浮的代码突然加速旋转。墙壁开始渗出蓝色液体，像融化的冰层般缓缓流淌。苏婉的球鞋踩在地上，能感觉到某种粘稠的阻力。
"别挣扎了。"男人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串跳动的数字，"接受这一切吧。你在每个循环里都选择了反抗，可结果呢？许铎消失了，沈知遥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胡说！"苏婉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发热的电脑主机。键盘上有个按键在闪烁，是F5。这个不起眼的细节让她心跳加快——每次重启直播系统时都要按F5刷新...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移，身体突然模糊成一团光影。等他重新凝实的时候，已经站在电脑前，修长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
"你在找这个？"他轻笑一声，"知道吗？第一次循环时你就试过按这个键。当时整个北欧的数据中心都瘫痪了，因为你的行为触发了深层防火墙。"
苏婉盯着他微微颤动的指尖。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林昭"的动作模式和真正的人类不一样，每个手势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你害怕这个键。"她试探性地说，"因为它能破坏你的控制。"
男人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空气中漂浮的代码开始无序翻滚，像受惊的鱼群般躁动不安。
"我给你看样东西。"他忽然说。电脑屏幕一闪，跳出无数窗口。每个窗口里都是不同年龄的苏婉：六岁时在游乐园走失的自己，十八岁高考前夜在台灯下复习的自己，还有三天前在机场安检口回头张望的自己...
"这些都是真实的？"苏婉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些记忆片段开始重叠，就像视频剪辑软件里错位的轨道。
"比你想象的更真实。"男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你以为自己是独立个体，其实只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个分支。每次你做出选择，就会分裂出新的你去体验其他选项。"
墙壁上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苏婉闻到了臭氧的味道，那是电路过载时才会有的气味。
"就像现在，"男人继续说，"你正在考虑要不要扑过去抢键盘。与此同时，已经有二十个苏婉做出了不同选择——有的认命了，有的朝窗户跳了下去，还有的..."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令人生厌的弧度："已经成了我的助手。"
苏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突然想起沈知遥说过的话："系统最喜欢用逻辑困住人，因为人类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证据。"
"那你呢？"她故意让声音颤抖，装出动摇的样子，"你又是什么？林昭的一部分？还是零创造的傀儡？"
男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那些漂浮的代码突然全部坠落，在地上汇成一滩发光的水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神情恍惚了一瞬。
就是现在！
苏婉猛地冲向电脑。她的动作太快，连系统反应都慢了半拍。指尖触到F5键的瞬间，整间屋子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你疯了！"男人怒吼着扑来。他的手掌穿透了苏婉的肩膀，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想起深冬里掉进冰窟窿的滋味。
但F5已经按下去了。
屏幕迸发出耀眼的白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些影子扭曲变形，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
"你以为这是解脱？"男人的声音变得嘶哑，"这只是把你推向更糟糕的结局！"
苏婉咬紧牙关忍受肩膀的刺痛。她看见屏幕上的警告信息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红色的文字密密麻麻爬满整个界面。
"至少..."她喘着气开口，感觉鼻腔又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至少这不是你安排的结局。"
男人发出一声充满挫败的叹息。他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就像老旧电视失去信号时的画面。但在消失之前，他凑近苏婉耳边说了句话：
"小心许铎。他比我们都危险。"
这句话让苏婉愣住了。可还没等她细想，整个房间突然开始崩塌。家具悬浮起来分解成数据粒子，墙壁扭曲成螺旋状向内坍缩。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撕扯向不同方向，记忆开始碎片化。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电脑屏幕。在完全黑屏之前，她看见一行小字一闪而过："变量确认。跨维度同步启动。"
然后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星光。
不对，这里应该是老屋才对。可是苏婉分明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鸟鸣。有温暖的光线透过眼皮，像是清晨的阳光。
她试着动手指，发现不再有粘稠的阻力。空气里没有代码，没有蓝光，只有湿润的泥土气息。
"这是..."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天空湛蓝如洗，几只候鸟正排成人字掠过天际。
这不可能是系统空间。
那么...这是哪里？
她坐起身，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那人穿着灰色毛衣，正在专注地摆弄一台笔记本电脑。
"林昭？"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人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欢迎回来，苏婉。这次是真的回来了。"苏婉盯着那扇门，心跳声在耳边格外清晰。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如果系统已经关闭，为什么还会有出口？\
林昭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轻轻摩敲了两下，像是在等待什么。金属门上的锈迹开始缓缓剥落，露出底下光滑的黑色表面。\
“你还没回答我。”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沈知遥到底在哪？”\
林昭没有回头，“他在完成他该做的事。”\
苏婉的指甲掐进掌心，“你到底是谁？”\
门“咔哒”一声弹开一道缝隙，一股熟悉的松木香从门后飘出。不是林昭的味道。是许铎常用的香水。\
林昭终于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空气骤然变冷。远处的鸟鸣消失了，草地上的露水凝结成冰珠。苏婉的呼吸在空气中变成白雾，她看见林昭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串跳动的数字。\
“欢迎回来，苏婉。”他的声音变了，带着奇异的回音，“这次，才是真正的开始。”
苏婉后退半步，脚下的草地变得坚硬冰冷，像是玻璃般映出她的倒影。她盯着林昭的眼睛，那串数字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在倒计时。远处的天空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画布。
“你不是林昭。”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当然是。”他微笑，嘴角的弧度却僵硬得不自然，“只是……更完整。”
门缝中透出的松木香越发浓烈，苏婉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气味——那是许铎的味道，但比平时更冷、更锋利，像一把藏在花束里的刀。
“沈知遥呢？”她再次问道，声音提高了些。
林昭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那只还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说了，他在完成他的事。”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有种机械般的精准，“就像你一样，苏婉。你也该完成你的部分了。”
“我的部分是什么？”她试探着问。
林昭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推开了门。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嵌着一排排闪烁的屏幕，每个屏幕上都是不同的画面——有她在办公室敲键盘的身影，有她在深夜独自翻看文档的画面，甚至还有她躺在医院的病床……
“这是……”
“你的记录。”林昭走进走廊，回头看着她，“也是你的起点。”
苏婉站在原地，脚下的草地正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门后一模一样的黑色地面。
她咬了咬嘴唇，跟了进去。
走廊尽头，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立，穿着熟悉的灰色毛衣。
“沈知遥？”她脱口而出。
那人缓缓转过身。
不是沈知遥。也不是林昭。
是一个她从没见过，却莫名熟悉的脸。那人缓缓转过身。不是沈知遥。也不是林昭。是一个她从没见过，却莫名熟悉的脸。\
“你是谁？”苏婉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里透出警惕。\
男人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你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很多次。”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只是每次见面，你都会忘记。”\
苏婉皱眉，脑中仿佛有画面一闪而过——某个深夜，她坐在电脑前，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你是……系统？”她试探着问。\
男人轻轻摇头，“我不是系统，我是你忽略的那部分。”他缓步走近，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是你每一次选择时，被舍弃的可能性。”\
“我不明白。”苏婉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不需要明白。”男人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不断旋转的光点，“你只需要接受。你不是唯一的存在，你只是最幸运的一个。”\
“幸运？”苏婉冷笑，“被卷入这场混乱，是我的幸运？”\
“是的。”男人点头，“因为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一面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画面中是苏婉自己，正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神情坚定地按下某个按钮。\
“这是……”苏婉瞳孔微缩。\
“你没做出的选择。”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它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去看见。”\
“为什么现在让我看这些？”苏婉咬牙问道。\
男人望着她，目光深邃如夜，“因为这一次，你需要做出真正的决定。”\
“什么决定？”\
“留下，还是离开。”\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走廊尽头的光线开始波动，像是水面泛起涟漪。\
苏婉盯着男人的眼睛，心跳逐渐加快。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决定，将不再有回头路。
“我不会选。”苏婉突然开口，声音比她想象得还要冷静。\
男人的眉梢微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你总是这样，”他轻声说，“在关键时刻，总想跳出既定的轨道。”\
“这不是我的选择，”苏婉盯着那块旋转光点，“是你编好的台词。”\
男人的笑容淡了几分，掌心的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你以为你反抗的是我？”他低声问，“不，你反抗的，是你自己。”\
走廊尽头的涟漪扩散得更快了，像是一道正在张开的裂缝。\
“如果你真是我的‘可能性’，那你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苏婉向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想重启。”\
空气猛地一滞。\
“是。”苏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不是留下，也不是离开——而是重来。”\
男人的表情终于变了。\
光点在他手中剧烈震荡，整个走廊开始轻微震动。\
“你不能……”他开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般，话语断断续续，“你已经……试过太多次了……”\
“我知道。”苏婉继续往前走，“但这一次，我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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