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安全计,白晟与白翊商议后,决定将白玉簟暂时送至长安城外的慈恩寺小住。慈恩寺乃皇家寺院,戒备森严,方丈了悟大师与白晟有旧,必能护得周全。此举亦能避开城中纷扰耳目。
临行前,白翊叮嘱:“寺中清静,你只当静心礼佛,待案情明朗,哥哥立刻接你回府。” 卢凌风则亲自安排可靠人手沿途暗中护卫,直至寺门,临别时,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玉簟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了悟大师将玉簟主仆安置在一处清幽禅院。寺院生活果然恬淡,然而玉簟心底仍牵挂着案情。
这日午后,禅院迎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玉簟正与青黛在院中弈棋,忽闻小沙弥通报,道是苏无名先生来访,还带了两位朋友。玉簟忙起身相迎,只见苏无名捻须含笑而来,身后跟着一位衣着朴素、眼神却透着精明古怪的老者,以及一位抱着画轴、气质温婉的少女和一位神情机敏的少年。
“白小姐,叨扰了。”苏无名笑道,“老夫带来几位朋友,这位是费鸡师,医术通神,老夫特地请他来,看看能否从那些死者身上找到更多线索。这两位是裴喜君小姐和她的随从薛环,裴小姐画技超群,或能助我们绘制嫌疑人画像。”
玉簟心中明了,苏无名此举,既是为查案,也是借此机会让她结识可信之人,排解寺中寂寥。她微笑见礼:“苏先生、费老先生、裴小姐、薛小郎君,快请坐。”
费鸡师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打量着玉簟,嘿嘿一笑:“嘿,好个灵秀的女娃娃!老费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乾坤的,不像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小姐。”他说话直来直去,却让人生不出厌恶。
裴喜君则上前盈盈一礼,声音柔和:“早闻白姐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喜君冒昧前来,还望姐姐勿怪。”她态度真诚,目光清澈,毫无嫉妒或打探之色,让玉簟心生好感。薛环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眼神明亮,透着少年人的赤诚。
青黛奉上清茶素点,几人便在院中石桌旁坐下。苏无名将近日案情进展娓娓道来,重点提及了对“长安红茶”流通网络的追查,以及一些新的疑点,但谨慎地未提及任何可能牵连裴坚的猜测。
费鸡师听得仔细,不时插话询问死者症状细节,时而皱眉,时而恍然:“嗯…血色苍白,精气枯竭…听着像是被某种药物掏空了根基…待我回去翻翻我的老古董医书!”
裴喜君安静聆听,偶尔提出关于人物样貌特征的疑问,显示出敏锐的观察力。薛环则在一旁默默为众人添茶,眼神却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显是牢记护卫之责。
玉簟静静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皆切中要害。当苏无名提到凶手可能利用寺庙或道观作为中转据点时,玉簟心中一动,想起昨日午后,似乎瞥见一个形迹可疑的灰衣僧人在后山僻静处与人低语,当时未在意,如今想来却有些蹊跷。
她将此发现轻声说出,苏无名与费鸡师对视一眼,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后山?”苏无名沉吟,“慈恩寺后山连接着小路,确实便于隐匿行踪。白小姐,可还记得那僧人的大致样貌?”
裴喜君立刻铺开画纸,备好笔墨,期待地看着玉簟。玉簟努力回忆,尽量清晰地描述:“身形瘦高,年纪约莫四十上下,左眉似乎有一道浅疤…对了,他手持的念珠,似乎是深褐色,颗颗油亮,与寻常僧侣的有所不同…”
在玉簟的描述和裴喜君的妙笔下,一个眉眼带着几分阴鸷的僧人形象逐渐跃然纸上。薛环凑过来看,忽然道:“这人…我好像前几天在西市附近见过!他当时没穿僧袍,在和一個胡商说话!”
线索似乎一下子串联起来! 苏无名当即决定,立刻暗中排查慈恩寺及后山区域,并顺着薛环提供的线索追查西市胡商。
众人又商议片刻,苏无名便带着费鸡师、裴喜君和薛环匆匆离去,继续追查。临走前,裴喜君拉着玉簟的手,真诚道:“白姐姐,你一人在此,定要小心。若有需要,可随时让人到裴府送信。” 薛环也拍着胸脯保证:“白小姐放心,我和小姐会常来看您的!”
送走众人,禅院重归宁静。玉簟心中却暖意融融。这次意外的聚会,不仅带来了案情的关键线索,更让她结识了这些性情各异却皆赤诚可爱的朋友。费鸡师的率真、裴喜君的温婉才情、薛环的忠心机敏,都让她对破解迷案增添了信心。
她尤其欣慰的是,从裴喜君的言行举止来看,裴侍郎家教甚严,裴喜君心地纯善,这让她对裴坚的疑虑减轻了不少。或许,之前的猜测方向确有偏差。
然而,玉簟并不知道,就在苏无名等人离去后不久,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死死盯住了这座看似宁静的禅院。 她无意中提供的关于灰衣僧人的线索,似乎触及了凶手集团的某根敏感神经。
夜幕悄然降临,山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仿佛暗藏杀机。白玉簟身处佛门净地,却不知自己已再次成为风暴的焦点。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后,有了苏无名的智谋、费鸡师的医术、裴喜君与薛环的相助,以及……那位冷面将军虽未现身却无处不在的关切。
禅院聚贤,智破迷局的第一步已然迈出。但真正的危险,也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