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梅雨季节的第七天，茜的帆布鞋已经第三次踩进积水里。她抱着怀里的旧画夹，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青石板小巷——五分钟前这里还是熟悉的便利店后门，此刻却飘着淡青色的雾气，巷口挂着一盏褪色的红纸灯笼，灯穗上还滴着水珠。

“茜！等等我！”小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举着一把印着向日葵图案的伞，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你怎么突然跑这么快？我刚买的鲷鱼烧都要凉了。”

茜还没来得及解释，巷口的灯笼突然“咔嗒”一声转了个方向，灯芯里的火苗明明灭灭，像是在招手。更奇怪的是，她怀里的画夹突然发烫，翻开的画纸上，原本空白的角落正自动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寻灯者，入巷来，失物归，记忆开。”

“这是什么？”小葵凑过来，手指刚碰到画纸，灯笼的光突然亮了几分，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回荡在脑海里：“两个小姑娘，能帮老婆子找样东西吗？”

茜握紧了画夹，她记得奶奶说过，旧物件里藏着执念深的灵，而能看见特殊景象的人，往往是被选中的“引路人”。“您要找什么？”她抬头望向灯笼，雾气里隐约浮现出一个老婆婆的轮廓，穿着藏青色的和服，手里攥着半截断掉的珍珠发簪。

“我的珍珠发簪，”老婆婆的声音带着哽咽，“六十年前，我和阿良约好在巷尾的茶屋见面，可我等了一夜，他也没来。发簪不小心掉在巷子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小葵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偷偷拉了拉茜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帮她找吧，她好可怜。”话音刚落，巷子里的雾气突然散开一些，露出两旁紧闭的木门，每扇门上都贴着不同的旧符号，有的像樱花，有的像海浪。

茜翻开画夹，刚才的金色字迹又变了：“每扇门后是一段记忆，找到与发簪有关的，就能看见它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最左边那扇贴着樱花符号的门。

门后是一间小小的和室，榻榻米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漆盒，里面空空如也。墙上挂着一张旧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孩穿着和服，头上插着那支珍珠发簪，身边站着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男生，笑容灿烂。

“这是年轻时的老婆婆！”小葵指着照片，突然被榻榻米上的一本书吸引，“你看，这是日记！”日记的纸页已经泛黄，最新的一页写着：“阿良说要去东京读书，等他回来，我们就去看樱花。今天他送了我这支发簪，说像我眼睛里的光。”

茜的指尖拂过日记里“东京”两个字，画夹突然又发烫起来，这次浮现的字迹带着急促：“下一扇门，找海浪符号，快！”两人立刻跑出门，找到贴着海浪符号的木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这里竟是海边的站台，远处的火车鸣笛声刺破天空。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男生正站在站台边，手里攥着一张车票，口袋里露出半截信封。小葵刚要上前，男生突然转身，他的脸和照片里的阿良一模一样！

“阿良！”小葵忍不住喊出声，男生却像是没听见，只是对着大海喃喃自语：“美绪（老婆婆的名字），对不起，我得了肺结核，不能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里面掉出一张诊断书，还有一支和老婆婆那支一模一样的珍珠发簪——原来他买了两支，想等见面时送给她一支，却没能等到。

茜的眼眶湿了，她赶紧把画夹里浮现的新线索指给小葵看：“发簪在站台的长椅下！”小葵立刻跑过去，蹲下身，果然在长椅底下摸到了一支冰凉的珍珠发簪，簪头的珍珠虽然有些磨损，却依然泛着光。

当她们拿着发簪回到巷口时，老婆婆的轮廓清晰了许多。她接过发簪，手指轻轻摩挲着簪头，眼泪滴在青石板上，变成了透明的水珠。“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变得轻快，“我终于知道阿良不是故意不来的，他只是……太爱我了。”

雾气渐渐散去，巷口的灯笼开始变得透明，老婆婆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只留下一句温柔的话：“两个小姑娘，要一直像现在这样，互相陪着走下去呀。”

等雾气完全消失，两人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便利店后门，小葵手里的鲷鱼烧还冒着热气。茜低头看了看画夹，刚才的金色字迹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张小小的插画——画着青石板小巷、红纸灯笼，还有两个手牵手的女孩。

“下次再遇到奇怪的事，我们还要一起解决！”小葵咬了一口鲷鱼烧，眼睛亮晶晶的。茜笑着点头，把画夹抱在怀里，她知道，这场雨巷里的冒险，会像画夹里的插画一样，永远留在她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