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往上拽。
霍雨浩睫毛颤了颤,费力地掀开眼皮,入目是熟悉的深紫色纱帐,帐顶垂着的银链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却冷寂的光。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的酸痛感瞬间翻涌上来,尤其是胸口的伤口,哪怕已经被妥善包扎,也仍在隐隐作痛。
也许是圣坛有着什么奇异的魔力,离开圣坛之后,痛苦却是真实的了。
这里是他的寝殿,成为圣子后一直居住的地方,可每一次从祭坛回来,他都觉得这华丽的房间像个精致的囚笼。
门轴转动的轻响打断了思绪,霍雨浩下意识地侧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芯,只留给来人一个单薄的背影。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股若有似无的、带着血腥气的冷冽气息,除了钟离乌,再无第二人。
脚步声停在床边,接着是瓷碗与调羹碰撞的清脆声响。
“醒了就起来吃药。”钟离乌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也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霍雨浩的身体僵了僵,没有回应,只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离乌。
这个人是将他从祭坛上抱回来的人,是圣灵教的教主。
也是……对他最为特殊的存在。
可这份特殊,更像是对一件珍贵器物的照料,而非对一个活人的关切。
“怎么?要我亲自喂你?”钟离乌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霍雨浩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再僵持。
他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长长的睫毛垂着,避开了钟离乌的视线。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勾勒出苍白脆弱的轮廓,让人很难将他与圣子这个称号联系起来。
钟离乌手中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药汁,药气浓郁得有些刺鼻。他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递到霍雨浩唇边:“张嘴。”
霍雨浩犹豫了一瞬,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他想躲开,想质问这药到底是用来疗伤,还是为了让他更快恢复,好迎接下一次祭坛上的放血。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从清醒的那天起,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属于自己。
最终,他还是微微抬起下巴,顺从地将药汁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灼烧感。
他没敢细品那味道,只是闭着眼,任由钟离乌一勺接一勺地将药喂完。
药碗被放在一旁的矮几上,钟离乌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沾了药汁的唇角,动作竟比往常柔和了几分。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些之前的冷硬:“祭坛的事不急,你…先在殿里好好休养几日。”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霍雨浩紧绷的心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反而让他更觉茫然。
他猛地睁开眼,撞进钟离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可只一秒,他便慌乱地移开了视线,重新将脸埋进枕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脚步声再次响起,直到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霍雨浩才缓缓抬起头。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的伤口似乎更痛了,心口有些堵,既矛盾又无力,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霍雨浩望着帐顶晃动的银链,胸口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心里那团矛盾的情绪却更乱了。
既盼着这休养能久些,又怕这份难得的平静,本就是为下一次巨大的消耗做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