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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游园惊梦》

临界档案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黑暗。

温辞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拽入阴影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跌入了一条无尽的冰冷滑道。水红色的女帔在急速下坠中猎猎作响,那浓郁的脂粉味几乎让他窒息。他试图保持冷静,用手臂护住头部,但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下坠感戛然而止。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哼。照明灯在坠落过程中不知掉到了哪里,四周是绝对的漆黑。他迅速翻身坐起,强忍着撞击带来的疼痛,警惕地环顾四周——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气味,还有一种……铁锈般的腥气。这里似乎是一个封闭的、废弃已久的狭小空间。

他摸索着身上,幸好,内袋里的强光手电和那块冰冷的“核心”碎片还在。他掏出手电,按下开关。

“咔哒。”

一束光柱刺破黑暗。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狭窄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储藏室。四周堆满了破损的戏箱、腐朽的木质道具,蛛网层层叠叠。正对着他的,是一面巨大的、被厚重尘埃覆盖的落地镜。镜子上同样盖着一块暗红色的绒布,但一角已经滑落,露出下面模糊的镜面。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镜子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几片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残破的点翠羽毛,以及一滩早已干涸发黑、渗透进木质地板缝隙的污渍。作为一名法医,温辞对那种颜色和形态再熟悉不过——那是喷溅状的血迹!

这里……很可能就是云老板遇害的第一现场!那面镜子,或许见证了当时的一切。

就在这时,那滑落的红布一角,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动。更多的镜面暴露出来。温辞的手电光不由自主地照了过去。

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他此刻穿着女帔的身影。

镜中景象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水雾。他看到了一个灯火通明、人影晃动的后台!一个穿着华丽戏服、头戴完整点翠蝴蝶头面的旦角(正是云老板)正对镜卸妆,眉眼间带着演出成功的疲惫与喜悦。她的身后,隐约映出几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景象突然晃动、扭曲,变得混乱!妆奁被打翻,头面被粗暴地扯下,云老板惊恐的脸在镜中放大,绝望的挣扎,然后——一只拿着沉重物件(似乎是铜制镇纸)的手从她脑后狠狠砸下!

画面戛然而止。

镜面瞬间恢复平静,只映出温辞苍白而震惊的脸。

幻象?还是……镜子残留的记忆?

与此同时,一段清晰而悲恸的唱词,不受控制地涌上温辞的喉咙,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压制: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正是《牡丹亭·游园》中的名段,但此刻唱来,却字字血泪,充满了无尽的冤屈与不甘!

这唱声并非仅仅在他脑海中回荡,而是真切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借他的口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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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温辞被迫唱出《游园》的同时,沈砚初也正经历着自己的考验。

他坠入的并非储藏室,而是一个更加诡异的空间——一个旋转的、光影迷离的舞台。四周是无数面扭曲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场景碎片:推杯换盏的酒宴、激烈的争吵、阴暗的角落交易……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核心——云老板的遇害,并非简单的见色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涉及戏班班主、当地豪绅,甚至……官府的包庇!

他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记忆和谎言构成的迷宫里。那个尖细的丑角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试图用扭曲的真相误导他,让他相信云老板是自取其辱,或是与人有染而遭报复。

“是她自己不检点!”

“区区一个戏子,死了便死了!”

沈砚初紧守心神,心理侧写师的本能让他飞速分析着每一个场景碎片,捕捉着那些施害者脸上转瞬即逝的微表情——贪婪、恐惧、虚伪。他大声地、一条条地驳斥着那些谎言,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是谋财!是为了她那价值连城的点翠头面!”

“是灭口!因为她无意中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

他的每一次驳斥,都让这个旋转的舞台震动一下,周围的扭曲镜像便破碎一面。他在用“真相”对抗“谎言”,瓦解这个精神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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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辞唱出《游园》的悲音,当沈砚初道出谋财害命的真相……

整个永乐大戏院,剧烈地震动起来!

温辞所在的储藏室墙壁开始剥落,那面巨大的镜子发出“咔嚓”的脆响,镜面上浮现出无数道裂痕,仿佛冤屈的灵魂正在挣扎而出!

沈砚初周围的扭曲舞台轰然崩塌,所有的谎言镜像化为齑粉!

两人所处的空间界限变得模糊,下一刻,他们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那座破败的主戏台之上。台下的黑暗在沸腾,那些窃窃私语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愤怒的咆哮!

舞台中央,一个模糊的、由怨恨能量凝聚而成的身影逐渐清晰——正是头戴残破点翠头面、身穿染血戏服的云老板!她的双眼流淌着血泪,周身散发着滔天的怨气!

“还我头面……还我公道……” 凄厉的哀嚎直刺灵魂!

最终的BOSS战,并非物理上的搏斗,而是真相与执念的对决!

“证据确凿!凶手已被时光审判!你的冤屈,不应再由无辜者承担!” 沈砚初朝着那怨魂大喝,试图用强大的心理力量进行安抚与超度。

而温辞,则举起了手中那块来自糖果屋的蓝色“核心”碎片。碎片在接触到这浓烈的怨念时,竟然发出了微弱的、清凉的光芒。他并不知道具体如何使用它,但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关键。

他将碎片的光芒对准了那怨魂的核心——那对残破的点翠头面。

“以此‘真实’之光,映照汝之冤屈!” 温辞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蓝色光芒与怨魂的赤红怨气碰撞、交织!

云老板的怨魂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身影在真实之光的照射下开始扭曲、淡化。那些被遗忘的、被掩盖的真相,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也涌入温辞和沈砚初的脑海——完整的阴谋,所有参与者的面孔……

最终,在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中,怨魂的赤红怨气被蓝色光芒净化、驱散。云老板的身影变得透明,脸上狰狞的表情逐渐平和,血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悲伤。她深深地看了温辞和沈砚初一眼,身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只剩下那对残破的点翠蝴蝶头面,“哐当”一声,掉落在舞台地板上。

戏院的震动停止了。台下的黑暗变得平静,那无尽的窃窃私语和恶意也消失了。整个空间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熟悉的眩晕和失重感再次袭来。

温辞和沈砚初对视一眼,知道即将回归。温辞迅速上前,捡起了那对点翠头面,作为新的“核心”碎片。

……

温辞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只是打了个盹。

但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对冰凉、残破、却依旧精美的点翠蝴蝶头面。另一只手里,是那块蓝色的糖果屋碎片,此刻光芒黯淡,仿佛消耗了大部分能量。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沈砚初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疲惫却轻松的笑意:“温教授,这次‘演出’,票房好像还不错?”

他的目光落在温辞手中的点翠头面上,眼神复杂。

第二个档案,“戏院魅影”,落幕。但带回现实的,除了新的“灵痕”与谜团,还有那份沉甸甸的、关于历史与冤屈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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