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昙影·番外四·昙苗寄春
春分刚过,江南的雨就变得软和起来,落在“婉绣坊”的窗台上,把去年埋在“盼归”树下的昙花种子,催出了嫩黄的芽。苏婉蹲在廊下,手里捏着把小木勺,正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松土,指尖沾了些湿泥,却笑得比枝头新抽的柳芽还亮:“你看,这几棵苗长得最壮,咱们把它们移到陶盆里,等夏天就能分给徒弟们了。”
我端来刚烧好的温水,看着她把陶盆摆成一排,每个盆沿都用红绳系了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徒弟们的名字。“阿杏上次说想要棵昙花苗,放在她窗边的绣架旁,”苏婉系着木牌,声音轻得怕惊着幼苗,“还有林姑娘,她写信说婚礼后要在院子里种昙花,这棵最壮的就留给她。”
正说着,巷口传来阿杏的脚步声,她怀里抱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采的春笋。“师父!我娘说春笋嫩,让你们做春笋炒腊肉!”阿杏凑到陶盆前,看见木牌上的名字,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给我的吗?等它开花了,我要绣一幅‘昙花伴绣’的绢帕!”苏婉笑着点头,把系着“杏”字的陶盆递给她,又教她怎么浇水:“昙花苗喜阴,别放在太阳直射的地方,水也不能浇太多,像照顾刚学绣活的小徒弟一样,要慢慢来。”
阿杏抱着陶盆回去后,苏婉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素色绢帕,上面都绣着小小的昙花苗,旁边绣着“春”字。“咱们把这些绢帕和昙花苗一起寄给外地的徒弟,”她把绢帕叠进信封,眼里满是期待,“让她们看着绢帕上的苗,等着自己的昙花长大,就像等着自己绣的昙花开花一样。”
寄完包裹的傍晚,我们坐在廊下喝茶,看着“盼归”的枝桠上冒出了新的花苞。苏婉忽然说:“下个月咱们办个‘昙苗寄春’的小活动吧?让来学绣活的人,都能带走一棵昙花苗,再教她们绣昙花的基础针法,让更多人喜欢昙花。”我望着她眼里的光,想起去年腊八埋种子时的光景,忽然觉得,这些幼苗就像我们的情谊,从一颗小小的种子,慢慢长成了满巷的温暖。
活动那天,绣坊里挤满了人,有穿汉服的姑娘,有带着孩子的妇人,还有特意从北方来的游客。苏婉教大家绣昙花的花萼,我则帮着分发昙花苗,每个接过苗的人,都会收到一张绣着昙花的绢帕。有位老奶奶拿着绢帕,眼眶红红的:“我年轻时也绣过昙花,后来好久没碰针线了,今天看着这昙花苗,倒想再学学。”苏婉握着她的手,教她穿针引线,动作耐心得像对待幼苗一样。
傍晚时,大家抱着昙花苗离开,巷口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带着泥香的脚印。苏婉站在门口,看着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握住我的手:“你看,这些昙花苗会在不同的地方长大,开花,就像咱们的绣活,会在不同的人手里,绣出不同的昙花故事。”
后来,外地的徒弟们陆续寄来照片,有的照片里,昙花苗已经长得很高,旁边摆着绣了一半的绢帕;有的照片里,昙花已经开了,姑娘们站在花旁,手里举着绣好的昙花绢帕。苏婉把这些照片贴在绣坊的墙上,和之前的照片排在一起,满满一墙的昙花,满满一墙的笑容。
我常常坐在廊下,看着“盼归”的花苞慢慢长大,看着陶盆里的幼苗渐渐长高,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留住某一样东西,是把昙花的种子,撒在更多人的心里;是把绣活的温柔,传到更远的地方;是让江南的雨巷里,永远都有昙花的香气,永远都有温暖的情谊,像这年年盛开的昙花,岁岁不败,岁岁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