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沿着管线疯狂注入“宁薇”的体内。她原本半透明的、流转着蓝色荧光的身体，迅速被一种不祥的暗红侵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膨胀。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数据流的红光越来越盛，冰冷、空洞，却又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味。
“警告！载体生物稳定性急剧下降！病毒活性失控性增强！紧急释放程序不可逆转！预计全面扩散时间：180秒！”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和冰冷的倒计时，像是死神的丧钟，敲打在宁姝和顾承泽的心头。
180秒！三分钟！
他们非但没有阻止灾难，反而成了加速灾难降临的催化剂！
“必须彻底毁掉她！连同病毒一起！”顾承泽目眦欲裂，从装备包中掏出最后一个、也是威力最大的高爆雷管！这是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但就在他准备冲向能量核心，试图将雷管塞进装置最脆弱的裂缝时，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种诡异的、仿佛带着一丝……宁薇本人语气的波动？
“沉……舟……”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却清晰地唤出了顾承泽的名字！
顾承泽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培养装置中的“宁薇”。
“是……我……”电子音艰难地继续着，那双红色的眼睛似乎努力想聚焦，看向顾承泽的方向，里面竟然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属于人类的痛苦和挣扎！“阻止……我……杀……了我……”
是宁薇的意识？！她还有残存的意识被困在这个被改造的躯体里？！
这个认知像一把巨锤，重重砸在顾承泽的心上。他握着雷管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摧毁装置，就是亲手杀死宁薇最后的存在痕迹！可不摧毁，病毒释放，无数人将因他而死！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几乎要将这个男人撕裂！
“顾承泽！没时间了！”宁姝焦急地大喊，倒计时已经进入120秒！她看到主控台虽然被炸毁，但旁边还有一个备用的、闪着应急红灯的手动超控面板！“那里！可能有强制关闭或自毁程序！”
顾承泽猛地回过神，眼中的挣扎被决绝取代。他深深看了一眼装置中那张痛苦的脸，嘶哑地低吼一声：“薇儿……对不起！”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那个手动超控面板！宁薇残存的意识让他更加痛苦，但也让他明白，彻底的毁灭，才是对她真正的解脱，也是对世界的负责！
面板上的按钮标识模糊不清，大多是看不懂的专业符号。时间只剩下90秒！
“找红色的！紧急停止或净化程序！”宁姝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已经有更多的安保人员正在冲破爆炸引起的混乱，试图冲进来），一边凭借直觉喊道。
顾承泽的手指在面板上飞快地划过，终于按下一个最大的、被透明护罩保护着的红色按钮！
“确认启动‘最终净化协议’？此操作将释放高能等离子流，彻底湮灭核心区所有生物及有机物质。”一个冰冷的确认提示音响起。
“确认！”顾承泽一拳砸碎了护罩，狠狠按下了确认键！
“最终净化协议启动。能量填充中……60秒后执行。”
整个地下空间响起了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警报声！培养装置周围的能量导管光芒大盛，发出过载般的嗡鸣！装置内部，暗红色的病毒液体仿佛感受到了威胁，蠕动的速度更快，甚至开始从“宁薇”的体表渗透出来，形成一股股细小的、散发着恶臭的红色气溶胶！
“病毒在提前泄露！”宁姝惊恐地看到，一些红色的雾气已经开始从装置的裂缝中飘散出来！她甚至能闻到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怪异气味！
“找掩体！净化程序会产生极高温度！”顾承泽拉着宁姝，迅速躲到一台厚重的备用发电机后面。
倒计时30秒！
安保人员已经冲进了核心区，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他们藏身的位置，打在金属设备上火花四溅！顾承泽和宁姝被迫还击，枪声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倒计时15秒！
装置中的“宁薇”发出了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解脱的尖啸！她的身体在暗红色病毒和即将到来的净化能量的双重作用下，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
倒计时5秒！
顾承泽死死盯着那个装置，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水。
倒计时3！2！1！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极致刺眼的白色光芒，以培养装置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一切！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宁姝只感到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和气浪袭来，即使躲在掩体后面，也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眼前一白，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宁姝在剧烈的咳嗽中苏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是持续的高频耳鸣。她感到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烟尘和焦糊味。
她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自己依然在那个地下空间里，但一切都变了样。原本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此刻如同被飓风席卷过后的废墟。墙壁焦黑扭曲，设备融化坍塌，中央那个庞大的培养装置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散发着暗红色光芒和高温的熔坑。
病毒……那个“宁薇”……都被湮灭了吗？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寻找顾承泽的身影。他倒在离她不远处，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屑。
“顾承泽！”宁姝心中一紧，挣扎着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被更大的焦虑笼罩。净化程序似乎成功了，但这么大的动静，“圣所”和“零”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用力摇晃着顾承泽：“顾承泽！醒醒！我们得马上走！”
顾承泽在她的呼唤下，眼皮动了动，缓缓苏醒过来。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但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他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熔坑，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结束了吗……”他喃喃自语。
“还没有！”宁姝用力将他扶起来，“外面的追兵马上就到！阿战还在等我们接应！”
提到阿战，顾承泽精神一振。对，还不能倒下！
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记忆中的撤离路线跑去。沿途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爆炸和高温留下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被净化能量波及、已经碳化的研究人员尸体。
他们幸运地找到了那条紧急泄压通道的出口，与焦急等待的阿战汇合。阿战看到他们活着出来，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顾承泽的状态和身后的废墟，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老板，外面情况很糟，整个基地都乱套了，但‘零’的武装部队正在集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国家！”
没有时间废话，三人沿着预先规划的逃生路线，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艰难地穿越雨林，奔向接应点。
当坐上接应的船只，驶离这片笼罩在灾难和阴谋下的土地时，宁姝回头望去，“圣所”所在的方向依旧被夜色和雨林笼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病毒原体似乎被摧毁了，“归零计划”可能被挫败了。
但“零”这个组织依然存在，宁薇和厉沉舟的真相似乎更加扑朔迷离，而顾承泽心中那道因亲手“终结”宁薇而留下的伤痕，又需要多久才能愈合？
海风冰冷，吹拂着宁姝的脸颊。她看着身边闭目不语、脸色苍白的顾承泽，又摸了摸贴身藏好的那把黄杨木梳子。
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暂时告一段落，但围绕“零”和过往秘密的迷雾，似乎才刚刚散去冰山一角。
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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