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砸落，带着滚烫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几乎烫伤她唇前的空气。
“试试看。”
“看这次，你能不能逃得掉。”
苏清晏拽着他领带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几乎要吞噬人的目光，鼻尖几乎要蹭上他的。药膏的清冽香气固执地弥漫着，却丝毫压不住两人之间重新爆裂开的、噼啪作响的张力。
“试试就试试。”她声音更低了，像最柔软的丝绸裹着最锋利的刃，“傅总可别……追得太辛苦，闪了腰。”
她话音刚落，傅沉舟眼底那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暴露出内里汹涌的、近乎狰狞的占有欲。
他猛地低头，不是吻，而是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带着惩罚和标记的意味。
苏清晏吃痛，闷哼一声，拽着领带的手下意识就要用力将他推开。
可他却先一步松开了她的唇，甚至松开了揉按她脚踝的手。他站起身，高大的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她拽歪的领带，动作优雅得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只有他眼底未褪的猩红，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药膏记得每天擦两次。”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调，视线落在她微肿的唇瓣上，停留一瞬，又移开，“合作草案，下午我会让林特助送过来。”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留恋。
直到公寓门被轻轻合上，锁舌咔哒一声轻响，将他的气息彻底隔绝在外，苏清晏绷紧的脊背才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几分。
她低头，看着脚踝上被揉开的那片莹白药膏，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力道，灼人得很。
她缓缓靠进沙发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那该死的乌木沉香混着药味，依旧无处不在。
下午两点，林特助准时抵达。
西装革履，表情一丝不苟，递上文件时的姿态恭敬却疏离：“苏总，这是傅总吩咐送来的合作草案。傅总说，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苏清晏坐在办公桌后，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冽干练。她接过那份厚实的文件，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只有傅氏集团烫金的徽标。
“放这儿吧。”她语气平淡。
林特助微微颔首，并不多言，转身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苏清晏没有立刻翻开那份文件。她的指尖在冰凉的封皮上敲了敲，发出极轻的哒哒声。
她拿起内线电话：“安娜，进来一下。”
首席秘书安娜很快推门而入：“苏总。”
“傅氏送来的东西，”苏清晏用下巴点了点桌上那份文件，“让法务部和战略部立刻成立临时小组，三小时内给我初步评估报告。我要知道里面每一处陷阱，每一条可能隐藏的附属条款，每一个字眼背后的真实意图。”
安娜神色一凛：“是，苏总。”她上前拿起文件，动作小心谨慎，如同捧着一枚炸弹。
“还有，”苏清晏叫住她，“昨晚宴会二楼，拍到照片的记者，查到是谁了吗？”
“查到了，是一家小型财经媒体的外围记者，叫刘伟。但奇怪的是，照片不是他最先发布的，他手里的原片被人高价买走了。发布照片和散播联姻传闻的，是几个注册在海外的匿名账号，追踪起来很困难。”
苏清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果然。
“继续查。买走照片的人，和那些匿名账号的源头，我要确切答案。”
“明白。”
安娜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寂静。苏清晏转动座椅，面向巨大的落地窗。城市天际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傅沉舟。联姻。合作草案。
他摆下的是一场鸿门宴，用最香的饵，钓最想要的鱼。而她，从来不是甘心咬钩的那一个。
三小时后，初步评估报告送达苏清晏的案头。
法务部总监和战略部总监亲自前来汇报，神色凝重。
“苏总，这份草案……很诡异。”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表面上，条件优厚得不可思议，傅氏几乎是在单方面让利，尤其是在科讯板块的整合上，几乎白送。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向几条用词极其晦涩的条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隐藏着极其苛刻的对赌协议和连带责任条款。一旦签署，如果我们苏氏在后续任何一个合作节点上出现哪怕微小偏差，主导权将立刻无条件转移到傅氏手中。换句话说，这份合同，是一个包装得极其华丽的……卖身契。”
战略总监补充道：“从战略层面看，傅氏的意图很明显。他们急于拿下海外那个能源项目，但单独吃下风险巨大。他们想通过这种‘合作’，捆绑我们苏氏一起承担风险，同时利用草案里的陷阱，最终实现对我们苏氏的反向吞噬。联姻传闻，是烟雾弹，也是施压的工具。”
苏清晏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两人汇报完毕，她才淡淡开口：“风险概率？”
“按照目前草案条款，对我们苏氏而言，风险系数评估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法务总监语气沉重。
“知道了。”苏清晏合上报告，“辛苦了，出去吧。”
两位总监对视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再次只剩下她一人。她拿起那份烫手的草案，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乙方签名处的空白上。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傅沉舟，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签？
她拿起手机，翻到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草案看了。傅总的“诚意”，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几乎是在短信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方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喜欢吗？为你量身定做。】
隔着屏幕，她仿佛都能看到那个男人唇角勾起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苏清晏眼神冰冷，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可惜，我对卖身契没兴趣。傅总真想合作，不如拿出点实在的东西？比如，能源项目百分之五十一的原始股权，加上科讯板块的完全独立运营权。】
这次，那边停顿了足足一分钟。
【胃口不小。晚上八点，澜轩会所。当面谈。】
苏清晏盯着那条回复，指尖微微收紧。
澜轩。那是傅沉舟的地盘。
她回复了一个字：【好。】
……
晚上八点整，苏清晏的车准时停在澜轩会所那扇低调却极尽奢靡的大门外。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她今晚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裤装，线条利落，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没有多余装饰，只有一对钻石耳钉在耳垂处闪烁着冷冽的光。
侍者引她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停在一扇厚重的紫檀木门前。
“傅总在里面等您。”侍者躬身退下。
苏清晏推门而入。
包厢很大，布置却是极简的中式风，昂贵的紫檀木家具，一盏孤灯，一套茶具，熏着淡淡的檀香。傅承聿独自坐在窗边的茶台前，正在沏茶。他换了身深灰色的中式上衣，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锐利，多了几分深藏不露的沉稳和内敛。
听到开门声，他并未抬头，只是将刚沏好的一杯茶推至对面。
“坐。”
苏清晏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茶台，没有看到任何文件。
“傅总的合作草案，我带回来了。”她开门见山，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那份文件，放在茶台上，“里面的内容，我想我们需要重新界定。”
傅沉舟这才抬眸看她。灯光下，他眼底情绪莫辨，只将那只白玉般的茶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不急。先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外面喝不到。”
苏清晏没动那杯茶。“我对喝茶没兴趣，只对能下咽的合作有兴趣。”
傅沉舟轻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端起自己那杯，嗅了嗅茶香，浅啜一口。“生意，有时候就像这泡茶。火候不到，滋味就出不来。太急了，只会烫伤自己。”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终于彻底锁住她：“百分之五十一的原始股，加科讯独立运营权。苏清晏，你的刀，磨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比起傅总合同里藏的刀，我这算是光明正大。”苏清晏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能源项目，苏氏的技术团队是核心竞争力之一。傅氏想借船出海，总不能空手套白狼。至于科讯，既然傅总说了是‘陪嫁’，我自然要拿到完全处置权。难道傅总昨晚说的话，只是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傅沉舟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尤其是对你。”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像在欣赏一件势在必得的珍宝，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你要的，我可以给。”
苏清晏眉心几不可查地一动。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对外，”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坐实联姻传闻。”
苏清晏瞳孔微缩。
“不是烟雾弹，不是权宜之计。我要你苏清晏，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以我未婚妻的身份。”他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直到合作项目完全落地，达到预期收益。届时，你是要解除婚约，还是要继续，”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随你。”
包厢里霎时间静得可怕，只有檀香袅袅，以及两人之间无声碰撞的、激烈交锋的视线。
苏清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
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全部意图。
用一份看似不可能的苛刻条件，逼她提出更高的价码。然后，再用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看似与商业无关的条件，来捆绑她。
联姻。未婚妻。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合作是幌子，并购是手段，而她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最终瞄准的猎物。
以未婚妻的身份站在他身边，意味着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意味着苏氏和傅氏更深度捆绑的公众形象，也意味着，她将彻底进入他的领地，在他的规则下，与他博弈。
更意味着……某些近距离的、无法避免的接触。
风险，比那份草案里的对赌协议，只高不低。
但同样的，诱惑也巨大。如果他能真的兑现股权和独立运营权……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她自己，还有苏氏的未来。
傅沉舟并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又给她续了半杯茶。他知道她需要时间衡量，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苏清晏忽然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茶。茶水已经微凉，她却毫不在意，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重重放回茶台，发出清脆一声响。
“好。”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初，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你。”
傅沉舟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是，”苏清晏继续道，声音冷静得可怕，“傅沉舟，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承诺的一切。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违约，或者，试图操控我的行为……”
她顿了顿，红唇弯起一个冰冷又绚烂的弧度。
“我会让你知道，被猎物反噬的滋味，有多难受。”
傅沉舟看着她，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近乎灼热的亮光。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和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满足。
他站起身，绕过茶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那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合作愉快，我的……未婚妻。”
苏清晏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没有立刻去握。
她仰头看着他，灯光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片刻后，她才缓缓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立刻收紧，那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烙上他的印记。
“合作愉快，”她微微一笑，字句清晰，“傅、未、婚、夫。”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
一场以联姻为名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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