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星泪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微小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复归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马嘉祺变得更加“完美”,更加顺从,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所有自主神经的人偶。七人的掌控也随之升级,无形的锁链收得更紧,信香的笼罩更加密不透风。
然而,极致的压抑之下,往往孕育着决绝的反抗。那瞬间被勾起的、关于“自由”的微弱气息,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在麻木的深处,悄然点燃了一丝冰冷的、名为“逃离”的火焰。这火焰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开始观察,用那双被认定为空洞无物的眼睛。观察天空城能量屏障的周期性波动,观察守卫换岗的间隙,观察那七个人各自事务繁忙的时间规律,甚至观察空气中能量流最细微的走向。他像最耐心的猎人,在绝对的囚笼里,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
机会来自于一次帝国高层紧急会议。涉及边境星域的叛乱,需要七人同时出席。这是前所未有的。
离开前,七人依次“确认”了他的状态。
宋亚轩的标记格外深入,几乎要咬碎他的腺体,带着一种焦躁的占有欲。刘耀文的对抗训练几乎将他逼至昏迷,最后将他丢在训练室冰冷的地面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许久。张真源沉默地喂他喝了双倍的补剂。严浩翔的监视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贺峻霖将他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安排得精确到分钟,并反复检查了居所的所有安保系统。丁程鑫温言细语地叮嘱了无数“注意事项”,指尖在他颈环上停留的时间长得令人窒息。连那位皇室代表,都在离开前,远远地投来一瞥,那目光沉重如山。
他们以为万无一失。
巨大的悬浮宫殿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无处不在的监控和能量屏障。马嘉祺按照日程,机械地完成着一项项活动,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他甚至没有多看窗外一眼。
直到深夜。
他躺在柔软得令人窒息的大床上,呼吸平稳,仿佛已然熟睡。体内却如同绷紧的弓弦,计算着时间。当天空城外围能量屏障因为遥远的星际能量潮汐而出现每秒0.003%的周期性衰减时,当所有监控探头按照既定程序进行千分之一秒的扫描盲区切换时——
动了。
如同鬼魅,没有一丝声响。他纤细的身影从床上一掠而下,动作轻盈得不像一个被判定为“体质虚弱”的Omega。他没有走向门,而是无声地滑向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装饰性的、通往通风管道的格栅。这是他花了数月时间,利用清洁机器人微小的故障间隙,一点点用藏起来的、磨尖的餐具碎片弄松的。
格栅被无声移开,露出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通道。里面弥漫着灰尘和冰冷的金属气息。他没有丝毫犹豫,钻了进去,并将格栅小心翼翼恢复原状。
通道内一片漆黑,逼仄的空间摩擦着他的皮肤。他凭借着记忆中和无数次暗中观察计算出的路径,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快速移动。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兴奋。
他避开了所有能量感应节点,利用管道系统本身的屏蔽特性,躲过了无处不在的监控。他的目标,不是天空城的出口——那根本不可能——而是位于城市最底层边缘的、一个废弃的能源中转站。那里连接着一条处理星际垃圾的排放管道,直通下方未被屏障完全覆盖的、充满辐射和碎片的危险虚空。
这是唯一的生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他能感觉到,那七道强大的气息虽然遥远,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因为一丝异常而轰然降临。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废弃的中转站布满灰尘和锈迹,巨大的垃圾排放口如同怪兽的巨口,外面是漆黑一片、偶尔有致命碎片掠过的虚空。刺骨的寒意和混乱的能量辐射瞬间包裹了他。
他没有任何防护。
就在他准备纵身跃入那未知的、充满毁灭的黑暗时,一股熟悉的、冰冷黏稠的信香,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
严浩翔。
他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碧绿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果然,从未真正放松过警惕。
“还是……不乖啊。”严浩翔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兴味。
马嘉祺身体僵住,背对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代表自由的毁灭深渊,又看了看身后那必然的、更加绝望的囚笼。
他没有回头。
下一秒,在严浩翔以为他会束手就擒时,马嘉祺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跃——
不是跃向虚空,而是扑向了旁边一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废弃的能量核心!
与其回去,不如彻底毁灭!
“你!”严浩翔一向冷静的面具终于碎裂,他猛地上前,蛇族的速度爆发到极致,试图阻止。
但还是晚了一步。
马嘉祺的手,已经按在了那极度不稳定的核心上!狂暴的能量瞬间爆发出的刺目白光,将他单薄的身影完全吞没!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废弃站,严浩翔被震得向后飞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宁愿选择自我毁灭?!
白光散去,能量核心因为过载而彻底报废,冒着黑烟。原地,马嘉祺倒在焦黑的地面上,浑身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灼伤和能量侵蚀的痕迹,奄奄一息。他成功了,也失败了。他没有死,但这场决绝的自毁,彻底中断了这次逃亡。
几乎在能量爆发的同一瞬间,天空城深处,六道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如同流星般划破天际,朝着这个方向疯狂赶来。
严浩翔看着地上那具残破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躯体,碧绿的竖瞳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剧烈情绪。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马嘉祺滚烫的、带着焦糊味的皮肤。
马嘉祺在彻底的昏迷前,似乎微微睁开了眼,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狐狸眼里,倒映着严浩翔复杂难辨的脸,以及远处疾速逼近的、更多熟悉而恐怖的身影。
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勾起了一个近乎虚无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顺从的微笑,也不是痛苦的扭曲。
那是一种……嘲弄。
看啊,你们终究,无法完全掌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