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带来的那条关于磁性矿物质的信息,像一把钥匙,为马嘉祺打开了一扇新的门。他不再仅仅局限于公开数据库,开始尝试交叉比对各种边缘星域的地质报告、古老的气候数据,甚至是一些被标记为“传说”或“未经证实”的民间记录。
实验室里的灯光亮到深夜成了常态。操作台上堆满了写满复杂公式和推测的草稿纸,光屏上同时运行着多个数据模拟界面。那株濒危的星露花被他移入了一个特制的、模拟了特殊磁性土壤环境的微型培育箱里,虽然依旧脆弱,但枯萎的趋势似乎被暂时遏制了。
七个人依旧保持着距离,但提供的支持变得更加精准和及时。
严浩翔“遗忘”的笔记内容开始涉及更深奥的能量场共振理论和稀有元素同位素分析,显然是针对马嘉祺目前的研究方向。有一次,马嘉祺在尝试合成一种模拟磁性矿物质的人工基质时,遇到了能量稳定性难题,卡壳了近两天。第三天,他发现在一堆废弃的草稿纸下面,压着一张看起来年代久远的、边缘泛黄的 parchment(羊皮纸),上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描绘着一个复杂的能量稳定符文结构,旁边还有严浩翔用现代通用语做的极其简略的注解。马嘉祺对着那张羊皮纸研究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尝试将那个符文结构进行简化改良,应用到了基质合成器中。当代表能量稳定的绿色指示灯终于亮起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实验室门口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但他似乎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赞许的视线曾在那里停留过。
张真源送来的植物胚芽,开始附带极其简短的、手写的生长环境参数,字迹潦草却清晰,像是匆忙间记下的。这些第一手的、未经修饰的数据,比任何公开资料都更有价值。马嘉祺会将这些参数仔细录入自己的数据库,进行对比分析。有一次,张真源送来了一种只在某个重力异常星球裂缝中生长的“裂石兰”胚芽,附带的参数里提到了该星球特有的周期性低频震动。马嘉祺尝试在培育箱中加入了一个微型的震动发生器,模拟那种环境。几天后,原本毫无生机的胚芽,竟然冒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绿意。
宋亚轩不再仅仅提供月光石。他开始“分享”狼族萨满传承中一些关于植物与自然能量共鸣的、近乎玄学的古老歌谣片段,用终端播放出来,那低沉悠扬的吟唱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马嘉祺起初并不在意,直到有一次,他培育的一株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共鸣蕨”在播放某段特定旋律时,叶片舒展的速度明显加快。从那以后,实验室里偶尔会响起那些古老的狼族吟唱,音量很低,如同背景音。
刘耀文教导年轻战士的地点,有时会“恰好”转移到靠近实验室窗口的下方广场。他讲解的内容,也开始从单纯的战斗技巧,扩展到鹰族利用气流、光线甚至星球磁场进行长途迁徙和定位的生物学本能。这些知识看似与植物培育无关,却潜移默化地拓展着马嘉祺的思维维度。他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利用不同能量场(包括引力场、磁场)的细微变化,来模拟不同星球的原始环境,而不仅仅是依靠传统的温湿度控制。
贺峻霖的服务已经细致到能提前预判马嘉祺的需求。当他发现马嘉祺因为长时间盯着光屏而眼睛酸涩时,第二天实验室里就会多出一台具备舒缓功能的眼部按摩仪和几瓶特制的眼药水。当他注意到马嘉祺因为某个实验连续失败而食欲不振时,送来的餐食会变成更加开胃、易于消化的流质营养餐,旁边还会配一小份他之前似乎多看了一眼的、来自狐族故乡的蜜饯。
丁程鑫放在门口架子上的卷宗,内容更加深入。不再是简单的调查报告,而是一些真实的、悬而未决的生态难题的初步分析报告,甚至包括一些失败的案例记录。他似乎在引导马嘉祺不仅仅是学习,更是去思考、去批判、去尝试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马嘉祺放回卷宗时,里面夹带的便签内容也开始变得丰富,不再仅仅是计算公式,偶尔会出现一两个带着疑问语气的短句,或者一个他自己构想的、大胆的假设模型。
李天泽看着这些点点滴滴的进展,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他批准了一项提议:将宫殿西翼一个废弃的、拥有独立小型生态穹顶的观星台,改造成一个更大规模的、半开放式的生态培育基地,并与马嘉祺的实验室进行数据联通。这个基地拥有更先进的环境模拟系统,可以同时进行多种不同星域环境的植物培育实验。
当改造完成,权限再次对马嘉祺单向开放后,他第一次走进那个充满各种奇特植物、模拟着微风、细雨甚至人造星光的生态穹顶时,他在入口处站了很久。
这里不再是那个封闭的、只有冰冷仪器的实验室。这里有泥土的气息,有叶片摩擦的沙沙声,有模拟阳光的温暖,甚至有偶尔飞过的、用于授粉的机械蜂嗡嗡声。
他缓缓走进去,伸出手,指尖拂过一片巨大的、来自热带雨林星球的蕨类植物叶片,感受着那真实的、充满生命力的触感。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穹顶上方模拟出的、璀璨而陌生的星空。
那一刻,监控后的七个人,清晰地看到,他沉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注视着“星空”的眼睛里,倒映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有什么被长久禁锢的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苏醒。
冰原依旧广袤,但融化的雪水,已经开始汇聚成溪流,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而那颗被深埋的种子,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准备破土而出。
漫长的冬季,仿佛看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