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钿花

伍元照一愣，连忙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急切地推拒道：

伍元照“不行不行，你娘亲送你的，我怎么能收呢？”

刘熙却执意要送，笑着把那牡丹钿花又推向对面的伍元照：

刘熙“姐姐就收下吧。”

伍元照“这太贵重了……”

刘熙“没事的姐姐。”

伍元照话未说完，刘熙却已将簪子往她手里塞。两人正低声推让间——

突然，一声尖细悠长的通传声划破了掖庭门前的嘈杂：

万能人物“贵——妃——到——！”

如同沸油中滴入冷水，所有的新人才人瞬间僵住，交谈声戛然而止。惊慌失措间，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浪般，呼啦啦跪倒一片，个个屏息垂首，不敢仰视。

伍元照与刘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怔在原地，那枚推拒间的牡丹发簪在忙乱中“叮”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但此刻的二人哪还有心思在意它，慌忙随着众人一同跪伏下去，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只听得环佩叮当，步履窸窣，一股馥郁的香气先于仪仗飘然而至，两架并行的华美步辇在一众侍女与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新人们跪拜的队伍前方。

左侧步辇上，一位宫装丽人慵懒地倚靠着，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博美犬。

身侧另一架步辇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神情温婉的少女，正是韦语棠。

步辇落地，韦贵妃这才漫不经心地款款走下。她身着朱红色宫装，裙裾曳地，珠翠环绕，容貌美艳，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疏懒与审视。

韦语棠跟着踏下步辇，行步至韦贵妃身侧，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跪伏在地的新晋才人们。

贵妃悠哉地向前踱了两步，目光懒懒地从面前这群伏地不敢抬头的少女们身上扫过，眼神玩味，如同打量着新进的玩物或是庭院里随处可见的花草。杜若适时开口：

杜若“主子，这些就是今年选入宫的新人们。”

韦贵妃不置可否，继续打量着，视线却在扫过队伍边缘时，忽地顿住。

并非因为哪个容貌出众的新人，而是地面上一点不合时宜的亮光——正是那枚跌落在地的牡丹发簪。

在青石板的映衬下，金质的簪身微微反着光，那朵盛放的牡丹形态，在此刻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韦贵妃侧目示意身旁的女官杜若，杜若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快步上前，弯腰拾起那枚发簪，恭敬地奉至贵妃面前。

韦贵妃伸出纤指拈起那枚发簪，在眼前慢条斯理地打量两眼，眼神晦暗不明。

周遭静得可怕，连韦语棠也好奇地探过头来看。

跪在地上的新人们虽不敢抬头，却也能感受到那股骤然凝聚的低气压，愈发紧张，有些胆小的甚至微微发起抖来。

半晌，韦贵妃慵懒而带着一丝凉意的声音响起，声量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韦贵妃“这是哪位才人的？倒是别致。本宫很喜欢。”

无人应答。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紧绷。新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生怕一个不慎便惹祸上身。

伍元照脸垂得更低，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漫上一层凉意。

韦贵妃的目光锐利起来，执着那枚钿花缓缓扫过跪倒的众人，最后定在了跪在队伍中间的一道身影上——

那少女虽然也低着头，但身姿却比旁人显得更挺直些，也不似他人那般抖得厉害。

韦贵妃“你……”

韦贵妃的指尖随意一点，正指向那个方向。

韦贵妃“起来说。”

被点中的，正是伍元照。

伍元照只觉得浑身血液似乎都凝住了片刻，心脏骤然紧缩。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强迫自己稳住狂跳的心，依言站起身来。

只一眼，伍元照便又垂下眼眸，不敢再直视，却已深深记下了这位贵妃千娇百媚的面容——美艳，威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无数念头，儿时与刘熙嬉戏的场景、入宫前母亲的叮嘱、尚宫严厉的面容、以及眼前这位贵妃深不可测的眼神……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伍元照犹疑地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伍元照“回贵妃，这似乎……是走在前面的姐姐们掉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