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医疗室的空气凝滞如冰。福地樱痴队长离去时带走了大部分威压,却留下更沉重的枷锁——那道将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彻底捆绑在一起的命令,以及一个不容置疑的新“任务”。
条野采菊背靠着冰冷的医疗柜,微微喘息,试图压下那阵因情绪剧烈波动和信息素冲击而翻涌的恶心感。指尖依旧冰凉,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和腹腔深处那微弱却执拗的搏动。每一个细微的颤动都在提醒他,那个意外孕育的生命正如何霸道地改写他的一切。
末广铁肠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他看着条野苍白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抗拒与厌恶,冷峻的眉头紧紧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困惑和一丝笨拙的受伤感刺穿了他那通常只装着正义与原则的心脏。他不明白。标记后的Omega,怀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为什么不是依赖和靠近,反而是更深的推拒和恐惧?
“……条野,”铁肠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队长的命令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我会……”
“闭嘴。”条野打断他,声音嘶哑,却淬着冰冷的寒意。他强迫自己站直,无焦距的眼睛“望”向铁肠的方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穿透力,“末广铁肠,听清楚。这不是你想要的‘羁绊’或‘责任’,这是一场意外,一个错误。我现在需要的是清净,是距离,而不是你那无处安放的、令人窒息的Alpha本能和所谓的‘守护’。”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试图将对方推开。
铁肠沉默了片刻,那双清澈直接的眼眸里困惑更深,但他似乎抓住了某个自认为的关键点:“但你的状态不稳定。队长说,我的信息素是……‘最关键的稳定因素’。”他试图引用命令来合理化自己的靠近,这是一种他所能理解的、最直接的方式。
条野几乎要冷笑出声,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他身形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柜子。
几乎在他摇晃的瞬间,铁肠已经一步跨上前,手臂迅速而稳固地环过他的腰背,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那冷冽的松雪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增强,带着纯粹的担忧和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图,将条野紧紧包裹。
“别碰——!”条野的抗议被生理性的虚弱堵在喉咙里。挣脱的力道因眩晕而显得无力。更重要的是,那强势却纯粹的信息素涌入,竟真的奇异地缓解了那翻搅的恶心感和心悸。身体的本能背叛了意志的抗拒,让他一时僵在原地,脸色更加难看。
铁肠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身体瞬间的僵硬和那细微的、趋于平稳的呼吸变化。直线条的思维得出了一个简单结论:信息素安抚有效。这是“任务”所需。
“你需要休息。”铁肠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执行一项最高优先级的作战指令。他半扶半抱地将条野带离医疗室,无视了对方细微的、咬牙切齿的抵抗。
“末广铁肠!放开!”
“根据队长命令,在你状态稳定前,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铁肠的回答一板一眼,完全基于逻辑和指令。
条野采菊几乎要气笑了,却无力挣脱。他能感觉到沿途其他队员投来的、混杂着好奇与探究的视线,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自尊上。他被迫依靠在这个造成一切的Alpha身边,依赖那令他心情复杂的信息素来维持体面——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羞辱。
条野的宿舍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铁肠将他小心地安置在沙发上,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与他平时挥剑斩碎陨石的力道截然不同。
“我去取营养剂和水。”铁肠说完,转身走向小型厨房区,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军医清单上的指示。
条野靠在沙发里,疲惫地闭上眼。空气中弥漫着铁肠那无所不在的信息素,它们不再像训练场上那样充满侵略性,而是转化为一种更温和、更持续的包裹状态,如同无形的暖流,试图渗透他冰冷的抗拒,抚平他身体里的躁动不安。这感觉……该死的有效,却也让他更加烦躁。
他能“听”到铁肠在厨房精准地计量水温、摇晃营养剂,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那个男人特有的、一板一眼的认真。
很快,水杯和营养剂被递到他面前。
“温度40.3摄氏度,适宜摄入。营养剂配方为Omega孕期特供,含有……”铁肠开始报数据。
“够了!”条野猛地抬手,差点打翻水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再次翻涌的情绪,“……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铁肠没有动:“你需要摄入。并且,我的信息素覆盖范围需要维持在一定浓度内,以确保你的激素水平稳定。队长命令我‘随时响应你的需求’,离开不符合命令要求。”
“我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你立刻消失!”条野咬牙切齿。
“这条需求与核心命令冲突,不予执行。”铁肠回答得斩钉截铁,仿佛在驳回一份不合理的任务报告。
条野采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跟这个单细胞生物根本无法沟通!他摸索着拿起水杯,猛地灌了几口,试图用冰冷的液体浇灭心头的火气,却因为喝得太急,引发一阵咳嗽。
铁肠几乎是瞬间靠近,手掌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替他拍背,但在触及条野冰冷抗拒的气场时,动作又顿住了。他的手悬在半空,显得有些无措。
条野缓过气,将水杯重重放下:“……满意了?”
铁肠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坚定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条野此刻苍白而带着怒意的脸。他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冲突,最终,他选择退开一步,但依然保持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信息素依旧稳定地释放着。
“你需要平静。”铁肠陈述道,仿佛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情绪波动对胎儿发育不利。”
条野简直想用分子刃给他一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条野而言如同某种新型酷刑。铁肠严格执行着“监护”任务,寸步不离。他试图处理一些文职报告,铁肠就坐在对面,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尽管条野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信息素如同一个恒定的屏障。他起身走动,铁肠会立刻跟上,保持在一步左右的距离。他甚至能感觉到铁肠在默默记录他的行动规律、呼吸频率以及信息素的细微变化——就像在监控一件珍贵却易损的武器或战略资产。
这种无微不至却又毫无情感理解的“监护”,让条野几乎窒息。他感觉自己像被关在一个用冷冽松雪和信息素编织的无形笼子里,而看守者是一个完全不懂钥匙为何物的笨蛋。
直到条野的通讯器响起,是来自情报部分析组的加密通讯,关于之前任务收缴的“黑蜥蜴”残党设备的数据破解有了新发现。
条野立刻接起,试图抓住一点与正常工作的联系。
“……初步解密显示,目标与境外某个非法异能研究组织‘潘多拉’存在资金和技术往来。‘潘多拉’以高价收购稀有异能基因样本和……特殊生理状态下的异能者研究数据著称。”分析员的声音传来。
条野的心猛地一沉。“特殊生理状态”……这范围太宽泛,却又直指核心。
“他们有提到具体目标吗?”条野追问,声音不自觉绷紧。
“通信记录里有加密提及对‘高匹配度AO结合后产生的特殊变异’和‘极端环境下异能稳定性’的兴趣。更具体的内容还在破解中。建议提高警惕,条野特等,尤其是您和末广特等刚刚完成完全标记……”
通话结束后,条野久久不语。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潘多拉”……他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一些传闻,行事隐秘且不择手段。如果他们得知猎犬的核心成员之一,一个刚刚被完全标记的顶级Omega,并且可能正处于某种更“特殊”的生理阶段……
“条野?”铁肠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和信息素里骤然升起的警惕与冰冷,“有新任务?”
条野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不能告诉铁肠自己的担忧,那只会让这个过度保护欲爆棚的Alpha更加变本加厉。但他清晰地意识到,腹中的生命不仅改变了他的内部世界,更可能将他置于外部危险的靶心之上。
他必须更加小心。
然而,危机往往不等人。
傍晚,条野在铁肠的“监护”下前往地下训练场进行医生批准的、极低强度的适应性训练。即便是这种程度的活动,铁肠也全程陪同,信息素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安抚水平。
训练结束后,条野独自进入更衣室隔间冲洗。热水冲淋在身上,暂时驱散了疲惫和紧绷。他闭上眼,试图忽略空气中依旧隐约萦绕的、属于铁肠的冷冽气息。
就在他关闭水龙头,伸手去取毛巾的瞬间——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水声的摩擦声传入他高度敏锐的耳中。来自通风管道。
几乎是同时,一股陌生而阴冷的信息素,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带着明显的压制和恶意,精准地穿透了隔间门板,直扑向他!
这信息素强度极高,且显然是针对Omega设计,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意图直接引发恐慌和失控!
条野瞳孔骤缩。在孕期,他的感官和对信息素的反应都变得异常敏感。这股恶意信息素的冲击来得猝不及防,瞬间引发了他剧烈的生理反应——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上,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更可怕的是,腹中那细微的温热猛地抽动了一下,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和不安!
敌人!
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他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第一时间试图分子化——
但那股恶意信息素仿佛带有某种干扰特性,让他本就因孕期而不稳定的异能运转瞬间滞涩!
隔间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正在被无声地撬动。
条野背脊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他手边没有武器,身体处于最脆弱的状态,异能暂时受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更衣室厚重的金属大门连同门框,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整个轰飞!碎屑四溅中,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入,带着滔天的、冰冷暴怒的松雪信息素,如同雪崩般瞬间冲散了那股阴冷的恶意信息素!
末广铁肠站在门口,双目因暴怒而显得格外锐利,他甚至没有拔刀,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属于顶级Alpha的绝对压迫感和守护怒意,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他的目光瞬间锁定条野所在的隔间,以及隔间门外那个刚刚撬开锁、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黑影。
“谁允许你,”铁肠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杀意,“靠近我的Omega?”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铁肠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暴烈,动作一僵。
铁肠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身影一闪,已是近前,一拳挥出,带着纯粹的力量碾压!
骨骼碎裂的闷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叫同时响起。
条野采菊靠在隔间内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听着外面短暂却激烈的打斗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碾压。铁肠的信息素如同坚固的壁垒,将他牢牢护在其中,驱散了所有不适和恐惧,只剩下那冰冷而纯粹的守护意志。
战斗在几秒内结束。
铁肠拎着一个软绵绵的、失去意识的袭击者,扔在地上。他走到隔间门前,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戾气,却放缓了语速:“条野,没事了。”
他伸手,似乎想确认条野的情况。
条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尽管心跳依旧很快,但这次并非全是恐惧。
铁肠的手顿住,看着条野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那暴怒的气息缓缓收敛,转化为更浓郁的担忧和……一种更深沉的自责。
“是我疏忽了。”铁肠低声道,“我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异常信息素波动。”他的感知范围毕竟不如条野,而对方显然用了极高明的隐匿技巧。
条野沉默着。第一次,他没有出言讽刺或反驳。
刚才那一瞬间,铁肠那毫不迟疑的、绝对强大的介入,以及那精准地为他冲散恶意信息素的、充满守护意味的Alpha气息,确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甚至能感觉到,腹中那因受惊而躁动不安的温热,在铁肠信息素的包裹下,正逐渐平复下来。
福地队长的命令、铁肠那笨拙却坚定的守护、以及眼前这已然逼近的危险……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将他推向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他或许……不得不开始接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捆绑”。
至少,在彻底清除潜在威胁之前。
条野采菊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妥协:“……把这个废物交给审讯班。我要知道‘潘多拉’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