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晨辉透过雕花窗棂,在白玉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却驱不散寝殿里凝滞的冷意。八岐大蛇蜷缩在床榻角落,银紫色长发凌乱地覆在苍白的脸颊上,喉间突然涌上一阵尖锐的痒意,他猛地侧过身,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没有食物可吐,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喉咙,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腹腔深处那丝微弱却顽固的生命气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呕——”他弯着腰,额头抵在冰凉的床柱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三天了,自从那晚意识到体内孕育了生命,这种窒息般的孕吐就从未停歇。须佐之男送来的神馔佳肴在案几上早已失了温度,琉璃盏里的甘露泛着莹润的光,可他只要瞥见那油润的光泽,就会立刻触发新一轮的呕吐。
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太阳气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八岐大蛇迅速直起身,用衣袖擦去唇角的水渍,重新躺回被褥间,背对着来人。他能感觉到须佐之男的目光落在自己单薄的脊背,那视线像带着重量的烙铁,让他浑身紧绷。
“还是没吃?”须佐之男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听不出情绪。他走到案几前,指尖碰了碰食盘,“御香族供奉的凝神糕,据说能平复心绪,试试。”
八岐大蛇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不必。你的东西,我吃不惯。”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下一秒,手腕突然被温热的手指扣住,须佐之男强行将他转了过来。金色的竖瞳对上那双同样泛着金光的眼眸,八岐大蛇在其中看到了一丝他不愿承认的凝重。战神的指尖掠过他苍白的脸颊,带着试探的温度:“再不吃东西,你和孩子都会撑不住。”
“孩子?”八岐大蛇嗤笑出声,牵扯得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不过是你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死了正好。”
须佐之男的指尖猛地收紧,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将一块糕点递到八岐大蛇唇边,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张嘴。这不是请求。”
糕点的甜香钻入鼻腔,八岐大蛇胃里的酸水立刻涌了上来。他偏过头,剧烈地喘息着,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话语:“拿开……否则我现在就撞碎这颗头颅,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须佐之男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看着八岐大蛇眼底的决绝,那是混杂着恨意与毁灭欲的光芒,和三百年前战场上的眼神如出一辙。沉默片刻,他终究还是收回了手,将糕点放回碟中:“我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粥来。”
殿门关上的瞬间,八岐大蛇立刻跌下床榻,踉跄着扑到墙角的青铜盆边干呕起来。空洞的呕吐声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他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没有任何隆起的迹象,若不是体内那清晰的生命脉动和这撕心裂肺的孕吐,他几乎要以为只是错觉。
这诡异的不显怀,或许是拜缚神链所赐。那三重锁链日夜缠绕在他腕间与脚踝,不仅封印着他的妖力,似乎还扭曲了神胎的生长轨迹。八岐大蛇抬手抚上小腹,指尖传来微弱的温热,那是属于须佐之男的神力与他妖力交融的温度。这温度让他感到无比屈辱,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被寸寸啃噬。
他必须毁掉这个孩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夜幕降临时,须佐之男前往天照神殿议事,寝殿的守卫也随之松懈了些。八岐大蛇扶着墙壁站起身,银紫色的长发在昏暗中泛着冷光。他记得这座神殿的西北角有一间废弃的藏书阁,三百年前被封印前,他曾偶然闯入过一次,里面存放着不少上古禁忌的咒文典籍。
凭借着残存的记忆,他避开巡逻的神使,沿着走廊向西北角移动。缚神链在他走动时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牵扯着妖力被封印的灼痛。藏书阁的门早已腐朽,他用指甲抠开缝隙,闪身钻了进去。
阁内积满尘埃,月光透过破损的窗纸洒在堆叠的竹简上,泛着陈旧的光泽。八岐大蛇忍着孕吐的眩晕,指尖抚过竹简上的纹路,那些记载着高天原秘辛的文字在他眼前逐渐清晰。终于,在最底层的木架上,他找到了一本封面刻着黑色蛇纹的古籍——《六道禁术录》。
书页翻动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快速浏览着内容,目光最终停留在“断缘咒”上。咒文旁注着一行小字:“以自身精血为引,化妖力为刃,可断生命之契,然施咒者需承三倍反噬。”
八岐大蛇的金色竖瞳亮了起来。他如今妖力被封,但精血尚在,只要能凝聚起残存的力量,未必不能成功。他撕下那页咒文,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衣袖,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谁在里面?”是守卫的声音。
八岐大蛇屏住呼吸,身形迅速隐入书架后。他看着守卫的影子在门口晃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就在守卫即将推门而入时,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似乎是有妖物闯入了神域结界。守卫骂了一句,匆匆离去。
他松了口气,扶着书架站起身,胃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捂住小腹,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那不是孕吐的疼痛,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咬内脏的痛感。难道是神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回到寝殿时,须佐之男已经回来了。战神坐在案前,周身散发着未散的硝烟气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衣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去哪了?”
“在殿内走动了一下。”八岐大蛇避开他的目光,径直走向床榻。
须佐之男没有追问,只是起身端来一碗温热的粥:“刚炖好的莲子粥,多少喝点。”
这次八岐大蛇没有拒绝。他知道,要实施断缘咒,必须保留体力。他接过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暂时压制住了胃里的灼痛。须佐之男就坐在对面看着他,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关切,又有审视。
“你的肚子……”须佐之男突然开口,“为什么一直没有变化?”
八岐大蛇的动作一顿,指尖微微收紧。他抬眼看向须佐之男,冷笑一声:“或许是你的神种太过孱弱,连生长都做不到。”
须佐之男的眼神沉了下去。他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伸手想要触碰八岐大蛇的小腹。八岐大蛇立刻向后缩去,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只是确认一下。”须佐之男的指尖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明天我会请天照神殿的巫女来看看。”
八岐大蛇的心脏猛地一沉。巫女精通生命秘术,一旦她们查看,必然能察觉到他体内残存的妖力波动,甚至可能发现他藏着的咒文。他必须在明天之前动手。
深夜,寝殿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八岐大蛇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太阳纹饰,指尖紧紧攥着藏在枕下的咒文。须佐之男就睡在他身侧,呼吸沉稳,金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三百年的囚禁,他们无数次这样同床共枕,却始终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等须佐之男睡熟后,八岐大蛇悄悄坐起身。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咒文上,口中默念起晦涩的咒词。暗红色的妖力从他指尖溢出,顺着咒文纹路游走,在空气中凝聚成细小的蛇形虚影。
就在虚影即将钻入他小腹时,腕间的缚神链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八岐大蛇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他看到那些妖力被锁链强行扯回,甚至开始反噬他的经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八岐大蛇转头,看到须佐之男正睁着眼睛看着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彻骨的寒意。他慌乱地想要藏起咒文,却被须佐之男一把夺了过去。
看清咒文上的内容,须佐之男的气息瞬间变得暴戾。他捏着咒文的手指青筋暴起,纸张在他掌心寸寸碎裂:“你想杀了他?”
“是又如何?”八岐大蛇豁出去般地仰起头,金色的竖瞳里满是嘲讽,“须佐之男,你以为我会甘心为你生下孩子吗?这是对你最恶毒的报复,让你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须佐之男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床榻上。战神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八岐大蛇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自己。可他没有求饶,反而笑得更加疯狂:“杀了我啊!连同你的孩子一起杀了!这样你就永远别想巩固地位,永远只能活在遗憾里!”
须佐之男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八岐大蛇眼底的决绝,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三百年前,他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三百年后,这眼神依旧能轻易点燃他心底的怒火,却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慌乱。
他缓缓松开手,力道收得极快,仿佛被烫伤一般。八岐大蛇剧烈地咳嗽起来,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红痕。须佐之男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他死。”
说完,他转身走出寝殿,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八岐大蛇躺在床榻上,大口喘着气。小腹传来阵阵隐痛,那是神胎在不安地躁动,也是缚神链反噬的余痛。他抬手抚上脖颈,那里还残留着须佐之男的温度,灼热得让他恶心。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他不会放弃。
第二天清晨,天照神殿的巫女如约而至。那是个穿着白色巫女服的女子,面容温婉,却带着神使特有的冷漠。她指尖覆在八岐大蛇的小腹上,闭上眼睛感知着里面的生命气息。
八岐大蛇紧张地攥着被褥,腕间的缚神链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巫女的神力在他体内游走,一寸寸探查着神胎的状况。
“战神大人,”巫女收回手,对着一旁的须佐之男躬身行礼,“神胎状况稳定,只是……”
“只是什么?”须佐之男立刻追问。
“神胎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着生长,”巫女斟酌着用词,“可能是缚神链的封印之力,也可能是母体妖力的抗拒。但请放心,神胎继承了您的神力,十分坚韧,不会轻易受损。”
须佐之男的目光落在八岐大蛇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办法缓解吗?”
“唯有解除部分封印,或让母体自愿接纳神胎。”巫女答道,“否则神胎可能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直到降生。”
须佐之男沉默了。解除封印意味着八岐大蛇可能恢复妖力,他不敢冒险;而让八岐大蛇自愿接纳神胎,更是天方夜谭。
巫女离开后,寝殿里陷入死寂。须佐之男走到床榻边,看着八岐大蛇苍白的脸,突然开口:“我可以解除你一只脚踝的缚神链,前提是你好好吃饭,不再试图伤害孩子。”
八岐大蛇猛地抬头,金色的竖瞳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以为须佐之男会加强监管,甚至折磨他,却没想到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怎么?不信?”须佐之男挑眉,指尖抚过他脚踝的锁链,“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解开。”
八岐大蛇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是须佐之男的陷阱,可解除一只脚踝的封印,意味着他能调动更多的妖力,实施打胎计划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权衡片刻,他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须佐之男果然没有食言。他指尖凝聚起金色的神力,抚过八岐大蛇右脚踝的缚神链。锁链发出一阵嗡鸣,缓缓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却纤细的脚踝。失去锁链的压制,一丝微弱的妖力立刻在他体内流转起来,让他精神一振。
接下来的几天,八岐大蛇果然不再抗拒进食。须佐之男送来的粥品和糕点,他都会吃下去一些,孕吐的症状似乎也缓解了不少。须佐之男见状,脸上的凝重之色稍减,甚至会在处理公务之余,坐在床边陪他说几句话。
“今天天照神殿传来消息,六道之门的封印有些松动。”须佐之男擦拭着天丛云剑,语气平淡,“或许过段时间我要去巡查。”
八岐大蛇端着粥碗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道:“要去多久?”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须佐之男抬眼看向他,“怎么?舍不得我?”
八岐大蛇冷笑一声,放下粥碗:“做梦。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须佐之男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让八岐大蛇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别过头,不再看他。
他知道,须佐之男离开的这几天,是他唯一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他开始暗中积蓄力量。每天趁须佐之男不在时,他会调动那丝恢复的妖力,悄悄滋养体内的经脉,为实施更强大的咒术做准备。同时,他还在观察神殿的守卫换班规律,寻找最佳的动手时机。
三天后,须佐之男果然出发前往六道之门。临走前,他特意叮嘱守卫加强戒备,还留下了一名贴身神使看守寝殿。八岐大蛇躺在床上,听着须佐之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冷光。
夜幕降临,寝殿里只剩下神使的呼吸声。八岐大蛇闭着眼睛,看似熟睡,实则在暗中凝聚妖力。他这次准备使用的是更危险的“蚀灵咒”,这是他在藏书阁的古籍里看到的另一种禁术,无需借助咒文,只需以自身妖力为引,直接侵蚀神胎的灵智。但这种咒术的反噬极强,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守在门口的神使。那神使正低着头打盹,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八岐大蛇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妖力全部凝聚在指尖,然后猛地刺入自己的小腹。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比上次的反噬还要强烈。他能感觉到妖力顺着指尖钻入腹腔,与神胎的神力激烈碰撞。神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疯狂地躁动起来,一股金色的神力从他小腹涌出,试图抵挡妖力的侵蚀。
“呃……”八岐大蛇闷哼一声,额头上布满冷汗。他咬紧牙关,继续催动妖力,指尖不断加深刺入的深度。
就在这时,门口的神使突然惊醒。他察觉到寝殿里异常的妖力波动,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什么人!”
八岐大蛇心中一紧,想要收回妖力,却发现妖力已经与神胎的神力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撤回。神使冲了进来,看到八岐大蛇的动作,脸色骤变:“蛇妖!你在做什么!”
神使挥剑向他刺来,金色的剑气带着凌厉的锋芒。八岐大蛇来不及躲闪,只能调动残存的妖力形成屏障。“嘭”的一声,屏障被剑气击碎,他被震得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床柱上。
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低头看去,指尖沾满了鲜血。神胎的躁动越来越剧烈,金色的神力从他小腹溢出,在空气中凝聚成小小的太阳虚影。
“不好!神胎有危险!”神使脸色大变,立刻想要上前查看。
八岐大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扑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神使。神使猝不及防,被他撞得连连后退,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解决了神使,八岐大蛇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床榻上。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小腹的疼痛和反噬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去意识。可他没有放弃,挣扎着想要再次催动妖力。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突然被推开。金色的神力席卷而入,瞬间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妖力。八岐大蛇抬头,看到须佐之男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暴怒。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须佐之男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八岐大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须佐之男会突然回来。
须佐之男快步走到床榻边,看到他小腹上的伤口和满地的鲜血,眼神愈发暴戾。他一把将八岐大蛇抱起来,指尖凝聚起神力涌入他的体内,试图安抚躁动的神胎。
“放开我!”八岐大蛇拼命挣扎,“须佐之男,你这个混蛋!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敢死试试!”须佐之男厉声喝道,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我告诉你,八岐大蛇,只要我还活着,你和他就都必须活着!”
神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压制住了妖力的反噬,也安抚了神胎的躁动。小腹的疼痛渐渐缓解,可八岐大蛇却感到无比绝望。他看着须佐之男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冷漠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暴怒与慌乱,甚至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恐惧。
“为什么……”八岐大蛇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为什么非要这个孩子不可?”
须佐之男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八岐大蛇苍白的脸,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低声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将八岐大蛇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小腹的伤口。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与他平时的暴戾截然不同。八岐大蛇别过头,不愿看他,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须佐之男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伤口处理好后,须佐之男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守着他。寝殿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八岐大蛇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他能感觉到须佐之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沉重得让他无法忽视。
“其实,”须佐之男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三百年前,我本可以杀了你。”
八岐大蛇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那场战斗结束后,天照要我将你封印在狭间,永世不得超生。”须佐之男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往事,“可我没有。我把你带回了神域,用缚神链封印你的妖力,让你活着。”
“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八岐大蛇冷笑,“让我像个玩物一样活着,比杀了我更残忍。”
“或许吧。”须佐之男没有否认,“但我从不后悔。”
八岐大蛇愣住了。他看着须佐之男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似乎多了些柔和的线条。他突然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三百年的囚禁,三百年的折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须佐之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亲自为他准备食物,为他擦拭身体,甚至会在他孕吐时,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八岐大蛇起初十分抗拒,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习惯了这种照顾。
这天,须佐之男端来一碗药汤,黑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这是巫女配制的安胎药,喝了对你和孩子都好。”
八岐大蛇看着药碗,眉头皱了起来:“我不喝。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
“我不会害你。”须佐之男的语气很认真,“至少在孩子出生前不会。”
八岐大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碗。药汁很苦,顺着喉咙滑下,却没有引起孕吐。他看着须佐之男,突然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须佐之男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想要一个继承人,一个能继承我和你的力量,足以守护高天原的继承人。”
“就只是这样?”八岐大蛇显然不信。
须佐之男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八岐大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也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
可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是八岐大蛇,是曾经统领深海妖族的大妖,怎么能对囚禁自己三百年的仇人产生动摇?那个孩子,是他屈辱的象征,他必须毁掉他。
养好伤后,八岐大蛇开始策划第三次打胎。这次他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不再使用禁术,而是将目标放在了神殿的贡品上。他记得御香族每次供奉的神香中,有一种名为“断情香”的香料,虽然平时用于凝神,但过量吸入会导致神胎不稳。
他开始刻意讨好看守寝殿的神使,装作对神域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神使起初十分警惕,但架不住他日复一日的试探,渐渐放松了警惕。一次闲聊中,八岐大蛇故意提到神香,神使果然上当,告诉他断情香就存放在神殿的香料库里。
当天晚上,八岐大蛇趁神使熟睡,悄悄溜出了寝殿。他凭借着解除封印的脚踝带来的灵活,避开巡逻的守卫,顺利潜入了香料库。库里摆满了各种香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他很快找到了存放断情香的玉盒,打开盒子,一股清冷的香气立刻涌了出来。
他拿起一捆断情香,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八岐大蛇心中一紧,立刻将断情香藏进衣袖,转身看向门口。
须佐之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盏灯笼,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明亮。“你在这里做什么?”
八岐大蛇强作镇定:“睡不着,出来走走。这里的香气很好闻,就进来看看。”
须佐之男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目光落在八岐大蛇的衣袖上,那里正散发着淡淡的断情香气息。八岐大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
可须佐之男只是伸出手,将他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夜里凉,回去吧。”
八岐大蛇愣住了。他看着须佐之男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关切。难道他没有察觉到?
回到寝殿后,八岐大蛇辗转反侧。他不明白须佐之男为什么没有拆穿他。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故意纵容?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在寝殿里点燃断情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须佐之男每次进来都没有异样,只是偶尔会说一句:“这香气不错,让人很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