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营的驻地,仿佛一夜之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往日的训练口号声、器械碰撞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绷紧到极致的肃杀。一级战备状态下的营区,像一头匍匐在地、肌肉虬结的凶兽,沉默地磨砺着爪牙,等待着未知的命令。
所有参与“斩首”行动的队员,包括慕野,都被要求签署了烙印着红色“绝密”字样的文件。那不仅仅是一纸协议,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也将那个矿场地下深处的秘密,牢牢封锁在有限的知情范围内。
缴获的物品被连夜带走,由荷枪实弹、身份不明的特殊部队押送,去向成谜。俘虏则被分开羁押在营区深处几个经过特殊改造、信号完全屏蔽的房间里,由山鹰亲自挑选的、绝对可靠的人员轮流看守审讯。那个被慕野打断腿的古武高手和首领刀疤脸,更是被单独、严密地隔离。
慕野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点——训练,训练,还是训练。但训练的强度和内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基础的体能和战术磨合,而是更具针对性的、近乎残酷的极限压榨。
山鹰仿佛要将他们最后一丝潜力都挤压出来。极限环境下的生存与作战(模拟核生化污染、极端高低温、缺氧环境)、高强度连续心理抗压与反审讯训练、针对特定文化背景和语言的高强度浸入式学习(主要针对截获文件中出现的那种陌生文字及其可能关联的地区)、以及各种闻所未闻的高科技单兵装备的紧急适应与操作。
慕野如同一块被投入超高温熔炉的合金,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锤炼。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极限边缘反复横跳。暗卫的底子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忍耐力和学习速度,但面对这种系统性的、旨在打造“超级士兵”的现代化地狱训练,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尤其是在心理抗压和反审讯训练中,那种模拟被俘后遭受的生理与心理双重折磨,甚至动用了某些经过批准的、非致命的药物和器械,旨在彻底摧毁人的意志防线。慕野凭借着暗卫时代磨练出的、如同钢铁般的意志和对身体机能的精准控制,一次次扛了过来,连负责实施训练的、来自某个神秘部门的冷酷教官,看他的眼神都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带着一丝忌惮的认可。
“你的精神壁垒,厚得像城墙。”一次训练结束后,那名教官难得地评价了一句,“但记住,真正的敌人,手段会比我们更没有底线。”
慕野沉默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没有回答。他知道教官指的是什么——那个逃脱的古武高手背后的组织,那个研制未知生化武器的势力,他们所掌握的东西,可能远超常规战争的范畴。
训练间隙,他偶尔会听到一些零碎的、被严格控制的内部消息。对俘虏的审讯进展极其缓慢,无论是刀疤脸还是那个古武护卫,都像是被洗脑过一般,对核心情报守口如瓶,尤其是关于那个组织架构、背后支持者以及生化武器的最终目的。他们似乎对某种东西,或者说某种力量,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而那个被慕野带回来的黑色金属盒子,据说送到了首都一个代号“零号研究所”的地方,汇集了全国最顶尖的材料学、能量学和古文字破译专家进行研究,但至今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盒子依旧无法打开,其材质无法分析,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元素。
这种一无所知的状况,像一片浓重的乌云,压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山鹰变得更加沉默,眼下的黑影愈发浓重。他经常独自一人待在作战分析室,对着那张边境区域地图,以及上面新标注出的、根据缴获文件推断出的几个可疑地点,一坐就是大半天。
慕野能感觉到,营长肩上的压力。侦察营作为第一线接触并揭开这个谜团的单位,现在成了风暴眼,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也被寄予了找到突破口、撕开敌人伪装的重任。
这天深夜,慕野结束加练,正准备返回宿舍,却被岩石在路口拦住。
“营长找你。”岩石言简意赅,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慕野心中一紧,跟着岩石再次走向那间隔音的分析室。这一次,里面只有山鹰一人。他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不再是地图,而是不断滚动着的、经过处理的复杂数据流和一些模糊的、似乎是某种能量反应的波形图。
“营长。”慕野立正敬礼。
山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得吓人。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慕野,你对那个盒子,还有那个使用暗器的人,到底知道多少?”
慕野沉默了一下。关于自己暗卫的来历,他依旧无法和盘托出。但他可以分享一些基于“隐世高人”传承的、对那股“古老力量”的感知。
“报告营长,我学艺时,那个长辈曾隐晦提及,世间存在一些传承极其久远、行事隐秘的古老流派或组织。他们掌握着一些……超乎常人理解的力量或技艺,类似于内息、机关、毒术,甚至更诡异的东西。那个护卫的身手和暗器,还有那个盒子的材质和感觉,都给我一种类似的气息。它们……很古老,而且带着一种……阴冷和危险的味道。”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在不暴露自身核心秘密的情况下,传达出关键信息。
山鹰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古老流派……超乎理解的力量……”他重复着,眼神变得更加深邃,“研究所那边,对盒子毫无头绪。审讯那边,也撬不开那两张硬嘴。我们像是面对着一堵无形的墙。”
他走到慕野面前,目光如炬:“但是,我们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根据对缴获文件碎片化的破译和交叉比对,我们锁定了一个可能的境外联络点,位于邻国一个边境城镇,表面上是一个合法的贸易公司。我们怀疑,那里是他们物资中转、信息传递,甚至可能是指挥链条上的一个节点。”
慕野的心跳微微加速。新的任务?
“上级决定,不能坐等。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从这个节点入手,撕开一道口子。”山鹰的语气带着决断,“这次行动,规模更小,风险更高,需要绝对的隐秘和精准。不再是强攻,而是渗透、侦察,必要时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清除或信息窃取。”
他盯着慕野:“你是我们这里,唯一和那个‘古老’侧面直接交过手,并且活下来的人。你对那种气息和手段有最直观的感受。这次任务,我需要你作为核心成员参与。不是尖兵,而是……顾问,同时也是行动中的最后保障。一旦遭遇类似那个护卫的敌人,你需要有能力识别、应对,甚至制服他们。”
顾问?最后保障?这个角色的转变,意味着更大的信任,也意味着更直接的责任。他将不再是单纯执行命令的刀,而是需要运用自己的知识和判断,去影响甚至决定行动的走向。
“你,敢不敢再深入一次虎穴?”山鹰的问题,与上次如出一辙,但内涵已然不同。
慕野看着山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倚重和托付,脑海中闪过那个护卫诡异的身手、金属盒的冰冷、以及文件中那些危险的符号。退缩吗?不。暗卫的血液里,本就有探寻秘密、直面危险的因子。更何况,他现在守护的,不再仅仅是自己的生存,还有身后这片土地和信任他的战友。
他挺直胸膛,眼神坚定如磐石:“敢!”
山鹰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释然。他点了点头,指向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红点:“这是目标地点的基础信息。行动代号‘捕风’。你和岩石、毒蛇组成三人小组。岩石负责指挥,毒蛇远程支援,你负责技术侦察和……特殊目标应对。给你们七十二小时准备。这次,没有后援,没有退路,一切靠你们自己。”
“明白!”
走出分析室,夜空中有稀疏的星子闪烁。慕野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感觉体内的血液在缓缓加热。暗战已经升级,从边境线上的武装冲突,蔓延到了更隐蔽、更危险的领域。而他,这把融合了古今技艺的“龙刃”,即将再次出鞘,去捕捉那隐匿在风中的、关乎无数人命运的秘密。
他知道,前路必将更加凶险,那个古老的阴影,绝不会坐视自己的触角被轻易斩断。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是慕野,是侦察营的“暗影”,他的刀锋,早已为更宏大的战斗而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