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枭没参与讨论。他的目光被前厅墙上挂着的油画吸引了——那是一幅巨大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位穿着华丽戏服的女歌唱家,头戴钻石王冠,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笑容灿烂得近乎耀眼。但不知为何,那笑容看久了,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像是用颜料强行堆砌出来的,眼底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
“这位先生,您的座位在VIP包厢。”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纪枭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正微微躬身行礼。侍者的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只能看到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捧着一张烫金的票根,上面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VIP-07”。
纪枭接过票根,指尖触碰到侍者的手套,冰凉的触感像蛇的皮肤。他淡淡开口:“谢谢。”
声音清冽,像冰块碰撞,在嘈杂的前厅里格外清晰。
侍者没抬头,只是再次躬身,转身时黑色的披风扫过地面,悄无声息地退入走廊深处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又引发了新的“脑补风暴”。
“VIP包厢!果然是大佬!”穿卫衣的男生眼睛都亮了,“普通玩家怎么可能有这待遇?”
“你看那侍者对他多恭敬,他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这位大佬以前就来过这个副本,和里面的NPC都打过交道!”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亲眼所见。
“而且他刚才接票根的样子好淡定,换作是我,早就手抖了……”高马尾女生一脸崇拜,“大佬就是大佬,面对这种诡异的NPC都面不改色。”
纪枭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拿着票根,顺着旋转楼梯往二楼走。楼梯扶手是雕花的黄铜,摸上去冰凉光滑,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过。红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他的呼吸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轻轻回荡。
二楼是VIP包厢区,铺着和楼下一样的红地毯,两侧挂着更多的油画。画中都是同一个女歌唱家,只是表情各不相同——从最初的微笑,到后来的哭泣,再到最后的惊恐,像一串逐渐崩坏的表情包,眼神里的空洞却始终没变,仿佛灵魂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华丽的躯壳。
纪枭走到VIP-07包厢门口,推开厚重的木门。
包厢里很暗,只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里面的陈设——一张天鹅绒沙发,一张小圆桌,墙角摆着一个插满红玫瑰的花瓶,花瓣边缘已经发黑,显然放了很久。正前方是巨大的落地窗,刚好能俯瞰整个舞台。
舞台上,猩红的帷幕紧闭,隐约能听到幕后传来的小提琴声,断断续续,像谁在低声哭泣,调子哀伤得让人心里发紧。
“说起来,他长得是真好看啊……”一个娇俏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点痴迷,“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不太好接近。你说他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比如被最信任的队友背叛过,或者眼睁睁看着同伴死掉却无能为力?所以才一个人行动,不相信任何人?”
“有可能……美强惨标配剧情啊!”男声叹了口气,“想想就觉得心疼,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经历了那么多……”
纪枭:“……”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小,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听见。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陌生人会对自己有这么多奇怪的猜测,还编出了这么多“故事”。
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虽然他没有任何感觉。
既不害怕,也不兴奋,更没有什么“悲惨的过去”需要别人心疼。那些疤痕,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小时候不小心摔的,或许是碰倒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全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舞台中央亮起一束惨白的追光。猩红的帷幕缓缓拉开,露出空荡荡的舞台,只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站在中央,背对着观众,身形单薄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那是……首席歌唱家?”楼下传来玩家的低呼,带着点不确定。
纪枭微微眯起眼。画中的女歌唱家穿着华丽的戏服,头戴王冠,而眼前的女生穿着最简单的白裙,裙摆上沾着暗色的污渍,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甚至能看到裸露的脚踝上有青紫的瘀伤。
她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空洞得像两口枯井,瞳孔的位置一片浑浊的白,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弧度大得几乎要撕裂脸颊。
“欢迎来到猩红歌剧院。”她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管,“接下来,由我为大家演唱《魅影的独白》。”
低沉的管风琴声突然响起,带着宗教般的肃穆,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像无数只手在黑暗中拨动琴弦。女生开始唱歌,歌词晦涩难懂,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每一个音符都像冰锥,刺得人耳膜生疼。
唱到高潮时,她忽然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白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二楼的VIP包厢——
准确地说,是纪枭所在的VIP-07。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的皮肤被拉扯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却始终盯着纪枭的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