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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等救赎

季临沉没有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钞票。

他就那样站着,目光落在床上那个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茧、浑身竖满尖刺的少年身上。房间里只剩下江淮笙压抑的、因发烧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在他心中蔓延。不是被冒犯的愤怒——事实上,很少有人能用言语冒犯到他,他习惯于处在掌控情绪的位置。也不是计划受挫的沮丧,他的人生字典里很少收录这个词。那是一种……近乎新奇的兴奋,混合着被挑战的刺激感。

江淮笙的反应,像一颗投入他精心维持的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他预想过江淮笙可能会沉默接受,可能会屈辱拒绝,甚至可能会因脆弱而崩溃,但唯独没料到会是如此直白、尖锐,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嘲讽,将两人之间那层可能存在的、虚伪的“善意”外衣撕得粉碎,直接亮出了最底层、最赤裸的交易逻辑。

“你要操我?没关系,给钱就行。”

“这点钱,只够买我闭嘴。想买别的,或者想看我感恩戴德?得加钱。”

季临沉的指尖在身侧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多么……生动的反应。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猫,明明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却还要弓起背,亮出它那点没什么杀伤力、却又异常锋利的爪子,发出威胁的低吼。

这比他过往接触过的任何事物都更有趣。那些按部就班的学业,那些乏善可陈的社交,那些唾手可得的物质……一切都太容易,太无趣。他的生活像一张被精确绘制的图表,完美,却缺乏心跳。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一株活生生的、会反抗、会伤人的荆棘,挣扎在泥泞里,却有着异常顽强的生命力,和一种……残酷的诗意。

他弯腰,动作依旧从容不迫,却不是去捡钱,而是将地上飘落的钞票一张张拾起,抚平褶皱。然后,他走到那张摇摇晃晃的书桌前,目光扫过上面摆放整齐却显然过于陈旧的书籍——几本哲学概论,边缘磨损的词典,笔记工整但明显吃力的物理练习册。这种身处泥沼却依然维持着某种内在秩序的矛盾感,进一步加深了他的兴趣。他将钞票平整地压在那本厚重的词典下。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床上那个鼓起的被团,声音平静地穿透寂静:“钱放在词典下面。”顿了顿,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客观,“烧退了记得去买药。你的命,不止值这点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轻轻带上了那扇单薄的房门。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楼梯尽头。

走到清冷的夜风中,季临沉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抬头望向那片与破旧城区格格不入的、能看到稀疏星光的夜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江淮笙的场景。

那不是昨天在便利店。那是在更早之前,是初一刚开学不久的一个傍晚。他因为学生会的事务耽搁了,走出教学楼时已经很晚,他独自穿过教学楼后那条罕有人至的小巷。

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幕。

几个明显是社会青年的男人围着一个穿着校服的清瘦男生。是江淮笙。季临沉对他有印象,仅仅因为他是年级里少数几个完全游离于所有圈子之外的人,像一抹沉默的灰色背景。

起初,江淮笙只是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身体微微紧绷,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承受着那些污言秽语和推搡。季临沉停下脚步,隐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他并不打算介入,弱肉强食,在他看来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然法则。

直到其中一个黄毛伸手去抢江淮笙手里那个看起来干瘪破旧的钱包。

那一瞬间,江淮笙猛地抬起了头。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季临沉也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爆开的凶光。那不是愤怒,是一种被彻底掠夺、退无可退的绝望反扑。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炸弹,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完全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只是发疯似的扑向那个黄毛,拳头、膝盖、甚至牙齿,所有能用的武器都用上,打法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同归于尽的狠厉。

那是一种纯粹源于生存本能的野蛮力量,一种在秩序世界里罕见的、失控的激烈。几个混混竟被他这股气势吓住了,骂骂咧咧地抢了钱包,又踹了他几脚,迅速散去。

空荡荡的后巷,只剩下江淮笙一个人。他靠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校服沾满了尘土,嘴角破裂,渗着血丝。刚才那股惊人的戾气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他望着巷口那一小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眼神像失去了所有焦距的玻璃珠,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苍凉和麻木。

极致的隐忍,极致的爆发,最后归于极致的虚无。

季临沉站在阴影里,感觉自己那颗习惯于冷静分析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那不是同情,同情太浅薄。那是一种更复杂、更黑暗的情绪——好奇,探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吸引。

像是一个生活在无菌温室里的人,第一次看到风雨中顽强挣扎、带着尖刺的野草,那种原始的生命力和毁灭感交织出的残酷美感,让他感到一种震撼般的悸动。

从那天起,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江淮笙。他注意到他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放学后匆匆离开,身影没入城市不起眼的角落。他“偶然”得知他辗转于便利店、酒吧、餐厅后厨甚至菜市场,打着多份零工。他看到他身上时常带伤,成绩糟糕,在教室里像个透明的影子。

他像一个冷静的博物学家,在观察一个独特的、处于极端环境下的标本。江淮笙身上那种在苦难中淬炼出的坚韧、麻木下的尖锐、以及偶尔在独处时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都像拼图一样,在他心中构建起一个充满矛盾和张力的形象。

他一直满足于这种远距离的观察。直到昨晚,在便利店,他看到那几个醉汉围住江淮笙,看到他那熟悉的、先隐忍后即将爆发的状态,看到他那双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空洞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的眼睛。

那一刻,季临沉突然觉得,仅仅观察,已经不够了。

他想触碰。想测试那荆棘的锋利程度,想感受那野蛮生命力的温度,想看看这株在废墟里生长的植物,如果被移植到不同的环境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拥有这种“真实”。

所以,他走了进去。打破了观察者的界限,亲自下了水。

他知道这会很麻烦。江淮笙不是那些会轻易被他光环吸引、对他感激涕零的人。但他要的,从来也不是感激。他要的,是征服,是掌控,是将这件充满瑕疵却独一无二的“藏品”,打上自己的烙印。

“你的命,不止值这点钱。”他刚才对江淮笙说的话,并非虚言。在他眼里,江淮笙的价值,远不止于那几百块钱,或者一场简单的肉体交易。他是一场有趣的、长期的、值得投入精力的“项目”。

而今晚江淮笙的反应,无疑让这个“项目”的开端,变得更加……值得期待。

——

确认季临沉真的走了,江淮笙才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喘息,仿佛刚才一直屏着呼吸。冷汗已经浸湿了他单薄的旧T恤,不仅仅是发烧,更是因为刚才那番孤注一掷的对抗。

他看向书桌,词典下露出一抹刺眼的红色边缘。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烧得他脸颊滚烫。他下床,踉跄地走到书桌前,一把抽出那几张钞票,崭新的纸币边缘割得他指腹微微发疼。他想要将它们撕碎,扔出窗外。但手臂抬起,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需要钱,他要交房租,他要交学费,他要能解决温饱的钱。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他所有的冲动和所谓的骨气。他死死攥着那几张纸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将它们胡乱塞进抽屉最底层,像藏起一个肮脏的秘密。

那一晚,他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季临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和散落的钞票反复交织出现。

第二天,江淮笙是被生物钟和喉咙的干痛叫醒的。烧退了大半,但浑身依旧酸痛乏力。他强撑着起床,用冷水反复扑脸,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为昨晚的插曲而有任何改变。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步行四十分钟到学校。踏进教室时,他下意识地垂着眼,避免与任何人对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缩紧,尤其是在目光掠过前排那个空位时——季临沉还没来。

他迅速溜到自己的最后一排角落,将自己缩起来,试图将自己重新变回那个透明的影子。然而,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无形的界限已经被打破。

课间,他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差点与一个人迎面撞上。他下意识地抬头,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是季临沉。

季临沉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本似乎是竞赛用的参考资料。他看了一眼江淮笙,目光平静得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弱的、干净的气流。

没有嘲讽,没有戏谑,甚至连昨晚那种审视的目光都没有。彻底的、完全的忽视。

江淮笙僵在原地,直到季临沉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然而,预想中的放松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落。仿佛他蓄力准备好迎接一场风暴,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绕道而行。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针对更让人难受。

一整天,他都处在一种莫名的焦躁中。他能感觉到,偶尔有目光从前排扫过来,但当他警惕地望回去时,只看到季临沉专注听课或与旁人讨论的侧脸,仿佛那些扫视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放学铃声一响,江淮笙立刻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他需要尽快赶到便利店,他需要工作,需要钱,需要用疲惫麻痹自己混乱的思绪。

他几乎是跑着赶到“快客”便利店的。推开店门,风铃作响,熟悉的、混合着关东煮和清洁剂味道的空气包裹了他,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至少在这里,他是店员江淮笙,一个只需要重复扫码、收银、整理货架的机器。

换上深蓝色的工服,站到收银台后,他试图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晚上八点多,客流渐稀,他又拿出了那本破旧的物理书,但那些公式和符号今天显得格外陌生,像扭曲的蝌蚪文,在他眼前游弋,却无法钻进他混乱的大脑。季临沉那双平静的眼睛,和昨晚那句“你的命,不止值这点钱”,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打断他本就微弱的专注力。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

江淮笙下意识地抬头,说“欢迎光临”,却在看清来人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讨债的混混,也不是普通的顾客。

是季临沉。

他依旧穿着校服,外面套了件质地很好的深色薄外套,手里没拿任何要购买的东西。他径直走向靠窗的那个休息区,那里摆着两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和笔记,摊在桌上,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看江淮笙一眼。

江淮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来这里干什么?看书?在这种地方?骗鬼呢。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江淮笙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虽然没有直接落在他身上,但那道无形的视线仿佛织成了一张网,将他牢牢地罩在了这个小小的收银台范围内。他每一次扫码的动作,每一次弯腰整理货架,甚至每一次因为疲惫而微微晃神,都好像暴露在那无声的观察之下。

他试图忽略,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但失败了。他的动作变得僵硬,心跳一直处于一个过快的频率。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校服是不是没整理好,头发是不是太乱……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审视让他感到无比恼火,却又无法控制。

季临沉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偶尔翻动书页,或者用那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与这间廉价便利店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像是一个误入贫民窟的贵族,自带光环,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灰暗破败,包括站在收银台后、穿着可笑工服的他。

时间缓慢地流淌,像黏稠的糖浆。江淮笙从未觉得一个晚班如此漫长难熬。他度秒如年,只盼着十一点快点到来。

终于,临近十一点,季临沉合上了书,有条不紊地收拾好笔记和钢笔,放回书包。他站起身,依旧没有看江淮笙,仿佛他只是在这里完成了一项普通的自习任务。他推开店门,风铃再次作响,身影融入了门外的夜色,自始至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江淮笙看着重新关上的店门,像是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仗,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算什么?监视?警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季临沉不像那些只会用暴力威胁的混混,他的方式更隐蔽,更优雅,也更……可怕。他不需要大吼大叫,不需要拳打脚踢,他只是这样平静地出现,用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点点蚕食你的空间,你的意志,让你无所适从,让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关店,拉下卷帘。江淮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上回出租屋的路。夜风很凉,吹在他发烫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压抑。

走到那栋熟悉的破旧居民楼下,他的脚步顿住了。

楼道的阴影里,倚着一个人。

熟悉的校服,挺拔的身形。是季临沉。他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并不难闻的烟草气息。

江淮笙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来了。

季临沉看到他,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动作依旧从容。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个纸袋递到他面前。

借着楼道口那盏昏暗路灯的光,江淮笙看清了,那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以养生和昂贵著称的粥铺的包装袋。

“拿着。”季临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江淮笙看着那个纸袋,没有动。屈辱、愤怒、恐惧、还有一丝可耻的、对食物的渴望,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知道,一旦接过,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屈服,意味着他默认了这种扭曲的关系。

“不饿?”季临沉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压迫,“还是,在等我用昨晚的方式?”

昨晚的方式……钞票?

江淮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看着季临沉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深邃难测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冷静的、等待猎物做出选择的耐心。

最终,生存的本能,以及对可能更不堪局面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抢一般地夺过了那个纸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纸袋发出窸窣的响声。

“……谢谢。”两个字,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这声道谢,无关感激,更像是一种投降的仪式,充满了苦涩。

季临沉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得意。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上去吧,趁热吃。”

他没有要求上去,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江淮笙。

江淮笙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纸袋,像抱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漆黑的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仓惶的回响。

直到听到楼上传来关门声,季临沉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递出纸袋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对方抢夺时触碰到的、冰凉的颤抖。

他并不急于一时。驯服需要耐心,尤其是对待这样一只警惕性极高、浑身是刺的野猫。他要做的,是让它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接受他的投喂,习惯在他的规则下生活。一点点地,瓦解它的防线,磨平它的尖刺。

他转身,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步伐沉稳。这场他单方面开始的围猎,正按照他的节奏,一步步收紧。

——

江淮笙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滑坐在地上,纸袋滚落在一旁。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

他最终还是接了。在季临沉那种无声的、却重若千钧的压力下,他像个懦夫一样妥协了。

他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的贫穷,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无法摆脱这种被人掌控的命运。

他坐了很久,直到腿脚麻木,才挣扎着爬起来。他走到桌边,打开那个纸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打开盖子,是熬得软糯喷香的鸡丝粥,旁边还有一小份清爽的拌菜。食物的香气诱惑着他空瘪的胃袋。

他拿起附带的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热的、恰到好处的咸香在味蕾上蔓延开来,是他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过的、正常的、美味的食物的味道。这味道与他平时吃的廉价泡面、干硬面包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安都就着这粥一起吞下去。眼眶越来越热,视线逐渐模糊。他用力地眨着眼,不肯让那点水汽凝结成泪珠掉下来。

吃完粥,他收拾好保温桶,准备明天洗干净再想办法还回去——虽然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还,还给谁。

就在他拿起保温桶时,发现桶底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三张崭新的百元纸币。

他的动作僵住了。

又是钱。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冷冰冰的字:

“手机号:13XXXXXXXXX。明天放学,校门口等。”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字眼,只有一串数字和一个指令。

江淮笙看着那串数字,又看了看那三张纸币,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自嘲。

看,这就是价格。

一份粥,一个指令,三百块。

他拿起那三张钱,没有再试图撕碎或丢弃。他只是紧紧地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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