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纪晓禾脑子里结束,简直是天籁。
【新任务已发布:在咖啡厅里免费为人算命三次。】
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太宰治那个问题是个纯粹的陷阱,一个语言上的无底洞。
无论她回答谁会付钱,太宰治都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个“预言”失败。她说国木田付,太宰治就能耍赖让中岛敦掏钱。她说中岛敦付,他也能忽悠得国木田来买单。甚至她要是说太宰治自己付,他也能想办法找别人借钱,然后说“看,不是我自己付的哦”。
这个任务,完美地给了她一个转移话题、并且将主动权重新夺回手里的机会。
她心里瞬间有了底。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仿佛根本没把太宰治的刁难放在心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太宰治,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中岛敦和眉头紧锁的国木田。
“命运的流向,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改变。比如谁来付一杯咖啡钱这种事,在未来的长河里,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她轻飘飘地说道。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似乎很期待她要怎么把这个话题圆过去。
“不过……”纪晓禾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她站起身,目光环视着整个“漩涡”咖啡厅。
“今天的星象,倒是有些特别。很适合为迷途的羔羊指点迷津。”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周围几桌客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来。
中岛敦眼睛一亮,他知道,纪晓禾小姐又要开始展现她那神奇的“能力”了。
国木田独步则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什么,嘴里嘀咕:“浪费时间,神神叨叨……”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起身就走,显然,之前晚餐的“预言”成功,让他也产生了一丝无法解释的好奇。
“所以,我决定,今天免费为三位有缘人,进行一次占卜。”纪晓禾宣布道。
这句话一出口,咖啡厅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免费算命?”
“真的假的?是那种街边的骗子吗?”
“可她看起来不像啊……”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纪晓禾,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他小声对旁边的中岛敦说:“敦君,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有趣的展开啊。把一个小小的难题,变成一个巨大的舞台,真想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纪晓禾对周围的议论和太宰治的旁白充耳不闻。
她开始在咖啡厅里寻找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
那一桌,是一对看起来在约会的情侣,女孩正把一块蛋糕喂到男孩嘴里,两人甜得发腻。不行,这种人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最难搞。
那一桌,是一个戴着耳机、对着笔记本电脑奋笔疾书的学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行,目标太封闭,不容易切入。
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一个有烦恼,但烦恼又不能太大的人。
一个看起来是普通人,更容易让旁观者产生代入感。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烦恼,必须能通过观察轻易地看穿。
她心里飞快地分析着。
这不叫算命,这叫冷读术,是她上辈子为了混入各种圈子收集情报,特意学过的技能。观察细节,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再用模棱两可的话术包装起来,就成了一次看似神奇的“占卜”。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咖啡厅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
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还算体面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但他没有在看报纸。
他只是拿着报纸,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一起,时不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就是他了。
纪晓禾心里有了决断。
她再次确认自己的观察。
那身西装虽然干净,但袖口有一点点磨损,说明这件衣服他经常穿。皮鞋擦得很亮,说明他是个注重仪表的人。
可是,在他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指甲缝里,纪晓禾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泥土印记。
再看他手里的报纸,他看的版面,标题似乎跟“园艺”有关。
纪晓禾的脑子里迅速建立起一个人物模型。
一个注重外表的普通上班族,可能从事文书或销售类的工作。他有一个和园艺相关的爱好,并且非常投入。他今天遇到的烦心事,多半和工作无关。因为如果是工作上的大麻烦,他不会有闲心坐在这里喝咖啡。他的表情是“烦恼”,而不是“焦虑”或者“绝望”。
所以,问题很可能出在他的爱好上。
想通了这一切,纪晓禾迈开了脚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
中岛敦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国木田停下了笔。太宰治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纪晓禾走到那个男人桌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叩叩。”
男人从思绪中惊醒,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站在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你好,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先生,你似乎遇到了烦恼。”纪晓禾直接开口,语气平缓而笃定。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一点小麻烦而已。”显然把她当成了某种搭讪或者推销。
纪晓禾没有理会他的敷衍,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咏叹般的调子,仿佛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解读某种看不见的启示。
“我看到……泥土的气息还停留在你的指尖,但你的衣着却属于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你的灵魂并没有被工作的文书所拖累,你的烦恼,来自于你精心呵护的、一个微小生命的枯萎。”
纪晓禾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男人的耳朵里。
男人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扶着桌子的手,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你……你怎么知道?”他结结巴巴地问。
纪晓禾微微一笑,终于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是命运的丝线告诉我的。”她用最神棍的语气,说着最忽悠人的话。
“不过,无需过分担忧。”她话锋一转,给出了结论,“它的根基依然稳固,这次的考验,只是为了让你更加珍惜它的存在。你家中的气息很安稳,这小小的烦恼,不足为虑。”
说完,纪晓禾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对他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男人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撞翻了椅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你说得太准了!”
咖啡厅里所有竖着耳朵听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男人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大声说道:“我……我确实是在为我的盆栽烦恼!我花了大价钱买来一盆获奖的五针松盆栽,悉心照料了好几年,可是从上个星期开始,它的叶子就开始发黄,我找了好多专家都看不出原因,快急死我了!”
他看着纪晓禾,眼神里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崇拜。
“你说它的根基稳固,是真的吗?它不会死掉吧?”
纪晓禾停下脚步,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相信你的爱护,也相信它的生命力。风雨过后,才能更显苍翠。”
这句话充满了哲理,但其实什么都没说。
男人如获至宝,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大师!真的太感谢你了!”
他激动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就要往纪晓禾手里塞:“这是占卜的费用,不,这点钱根本不够,请务必收下!”
纪晓禾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
“我说了,今天只为三位有缘人免费占卜。”她的姿态摆得很足,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高人模样,“你我缘分已尽,请回吧。”
开玩笑,系统任务是“免费”算命,她要是收了钱,任务失败被电一下可划不来。而且,不收钱的“大师”,才显得更“大师”。
男人看着纪晓禾,愈发觉得她高深莫测,千恩万谢之后,连咖啡都没喝完,就拿着报纸急匆匆地离开了。看样子,是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去验证那句“根基依然稳固”的“预言”了。
随着男人的离开,咖啡厅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随即,低低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天哪,真的说中了……”
“就那么看了一眼,连人家是为盆栽烦恼都知道?”
“难道真的是什么异能力者?”
刚才那些怀疑她是骗子的人,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纪晓禾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脸上都保持着那种淡淡的、悲天悯人的微笑。
她坐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中岛敦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
“纪……纪晓禾小姐!您太厉害了!”他激动地压低声音说,“简直就跟神一样!”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挣扎和混乱。他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了一个墨点。
“巧合……一定是巧合!”他低声自语,但语气已经远不如之前那么肯定了,“肯定是那个男人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被她用观察力看出来的……对,一定是这样……”
纪晓禾心里暗笑。国木田君,恭喜你,你已经接近真相了。可惜,真相往往是不被人相信的。
她端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水,目光不经意地瞟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那种看戏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般的探究眼神。
他轻轻地、有节奏地鼓了三下掌。
“啪、啪、啪。”
掌声在小小的卡座里显得异常清晰。
“精彩。”太宰治由衷地赞叹道,“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不是依靠虚无缥缈的‘命运’,而是凭借着对人心的精准洞察,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预言’。我开始对你剩下的两次‘占卜’,感到无比期待了。”
他一语就道破了纪晓禾的把戏。
但他没有丝毫要揭穿的意思,反而充满了欣赏。
纪晓禾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洞察力,完全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自己需要通过细致的观察和逻辑推理才能得出的结论,他恐怕只用一眼就能看穿本质。
“预言就是预言,信则有,不信则无。”纪晓禾面不改色地回应道,继续维持着自己神棍的人设。
“哦?”太宰治拖长了语调,“那么,下一位‘有缘人’,又会是谁呢?”
他的目光在咖啡厅里逡巡,似乎在帮她物色目标。
纪晓禾知道,第一关是小试牛刀,只是开胃菜。接下来,在太宰治这个顶级观众的注视下,剩下的两次“算命”,难度大大增加了。
她需要寻找更巧妙的目标,完成更具说服力的“表演”。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两个少年少女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学生制服。
纪晓禾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新的“有缘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