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确定的方向，便是说走就走，片刻也耽搁不得。原本打算带着观风拾雷一块去，可如今观风卧床养伤，拾雷需要留在这里照顾他，藏海便打算独自前往。
见我执意同去，大人显得十分犹豫:“你的身体……”
“无妨，我活着一日这伤便存在一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学习骑术，适应马背上的节奏，日后总会有用处的。大人放心，红拂不会拖累大人的。”
话已至此，大人只好带上我。我对自己的忍耐力非常清楚，而骑马是一件我渴望了很久去从未有过学习机会的事，我想要学会它。
这场四人谈话的最后，大人也没有将蒯家双亲被制成人皮的事告诉他师兄，对此我十分理解。这种事情，在我这种旁观者听来都如此血腥残忍，何况是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的观风。
可我又忍不住心疼，心疼那个只能把这些话藏起来的大人。也总是会想，是不是我在他身边总归也还是有点用处，那些他不能开口对别人说的话，却可以说给我听。
也许那场谈话真的有改变我的地方，就比如不用在平津侯府演戏的时候，比如现在，尽管还是以大人相称，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妾身二字，而是我，是柳红拂。
时不待人，匆匆告辞的时候，观风特意叮嘱我们要小心，哪怕他知道那是师父过去带师弟走过的路，但他们离别太久，久到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对这得而复失的至亲分外紧张。
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还提到了我。
“稚奴，一路小心，柳姑娘，你也是。”这样一句话，安抚了我方才还惴惴不安的心，也让我再次明白了家人的含义。
有什么枯死了很久的东西在心里重新从土里钻出来头，源自一个不久前还被我捅伤了的人。直到在马背上时，坐在大人身前，感受着他操控缰绳与蹬腿的节奏，四周只有马腿踩在地上的声音和凌冽呼啸的风声时，我才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转移了过来。
我过去总是很羡慕，那些能够骑上马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人，觉得那很自由。等到如今上了马背，才知道自由的代价是要忍受得了一路的颠簸。好在也许是体质使然，我并没有什么头晕呕吐的症状，而是一会就适应这样的节奏。
晚间的山风凛冽，打在脸上身上寒意刺骨，可我真的很高兴，那种不合时宜的高兴甚至让我身后的大人有所察觉。
“红拂——你很开心吗——为什么——”风和颠簸吹散了大人的话语，让他只能大喊出声才能让我听见。
我也用一种我从未用过的音调大声说到:“很开心——因为我很喜欢骑马——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虽然因为背对于他，而无法看到柳红拂脸上的表情，但藏海几乎可以想见，此刻她的脸上是多么区别她过往难能可贵的明媚。
于是他大声地说着:“那就好——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多笑笑——你开心就好了——”
这是这条复仇路上的一个寻常瞬间，来自二十岁的藏海对十六岁的柳红拂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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