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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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把盛夏拉得漫长时,我总想起贺峻霖在便利店门口递给我冰镇汽水的那个傍晚。
那天刚结束期末最后一门考试,我抱着书包在街上游荡,夕阳把影子拽得老长。拐过街角就看见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便利店,玻璃门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贺峻霖正背对着我站在冰柜前,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T恤。
“要橘子味还是柠檬味?”他突然转过身,手里捏着两罐汽水,睫毛上还沾着点夕阳的金粉。我愣了愣,他已经拉开拉环把橘子味的塞给我,气泡在罐子里滋滋作响,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刚考完试就游魂似的,”他靠在墙上拧开自己那罐,“愁眉苦脸的,考砸了?”
我吸了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微涩的甜:“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出来。”
他突然笑起来,肩膀轻轻晃动,便利店的灯光在他眼里碎成星星:“多大点事。下周去图书馆,我教你。”
后来每个周末的下午,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都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他讲题时总爱用指尖敲我的练习册,“这里辅助线画错了”“公式记错啦,小笨蛋”,声音压得很低,混着窗外的蝉鸣格外清晰。阳光透过树叶在他发梢跳着舞,偶尔有风吹过,掀起他摊开的笔记本页脚,露出里面随手画的小笑脸。
有次我趴在桌上打盹,醒来发现他在我练习册背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旁边写着“加油”两个字,笔画里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铅笔印。他见我醒了,慌忙把练习册合上,耳朵尖悄悄红了,嘟囔着“看你睡得流口水”。
盛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那天我们从图书馆出来时,乌云已经压得很低,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他立刻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跑快点,前面有公交站!”
雨幕里他的白T恤很快湿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我们挤在公交站的雨棚下,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锁骨上。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进我手里:“刚才看你做错题皱眉头,吃颗糖就不烦啦。”
奶糖在嘴里慢慢融化,甜意混着雨里青草的气息漫开来。他望着雨帘发呆,侧脸被路灯描上圈柔和的光,我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后来放暑假,他要去参加夏令营,临走前在我家楼下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这个给你,”他递来个蓝色笔记本,“里面有我整理的数学公式,还有……”他挠挠头,没再说下去。
我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人,在夕阳下并肩走着,影子挨在一起。旁边用荧光笔写着:“秋天见,不许把数学忘了。”
夏夜晚风吹过,带来远处冰镇汽水的甜香。我捏着笔记本站在树下,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被拉得格外长,长到足够装下所有细碎的欢喜,和藏在蝉鸣里的秘密。
后来每次喝橘子味汽水,我都会想起那个傍晚,想起他眼里的星星,和那句没说完的话。原来有些瞬间就像冰镇汽水的气泡,会在记忆里慢慢升腾,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炸开满溢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