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永夜殿深处摇曳,像濒死的心脏般微弱跳动。孩子的哭声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尖锐而嘹亮,却未能在这冰冷的空间里激起一丝暖意。产婆的手抖得厉害,像风中残烛的最后挣扎,她低垂着头,将襁褓中的女婴递给床榻上的凌素心时,竟连目光都不敢抬起,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那新生的生命嗓音清亮,周身缠绕着三道肉眼可见的能量微光:冰蓝如寒冬冻湖,透着刺骨寒意;粉色似晨雾轻纱,氤氲着柔和迷离;淡金色宛若游丝,在空气中跳跃不息,如同生命初生的律动。更令人屏息的是,她初睁的双瞳呈现出一种诡异又瑰丽的紫色,流转间恍若星辰坠落深渊,带着不可言喻的冷冽与神秘。
“果然如此。”识千嶂的声音冷硬如刀,像铁锤击打玄石般斩钉截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触女婴柔嫩的肌肤,仿佛只是试探,却瞬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和魅惑的力量同时涌上神经,让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从今日起,她名为‘卿萩’。”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卿’为重器,‘萩’则坚韧,在冰雪中求生——她将成为我识家最完美的兵器。”
转身时,他的衣袖带起一阵冷风,像是冬日刮过枯枝的寒潮。阴影中的长老们屏息等待,他冷冷吐出几个字:“即刻启动‘兵器锻造计划’。”
识卿萩的人生,就这样开始了。没有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也没有父亲温暖的臂弯。她的“襁褓”,是一块由万年玄冰玉雕琢而成的小床。极寒之气渗入她的每一寸肌肤,与体内冰霜神弓的本源激烈对抗,让她稚嫩的啼哭声更加尖锐、无助。喂养她的奶水中混杂了迷心花与魂髓液,前者悄然侵蚀她的精神感知,后者则粗暴地滋养她的灵魂。
凌素心只在喂奶时露面,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运转。她没有对视,也没有微笑,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调试一台复杂的仪器,冷漠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第一个词,识卿萩学会的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冷”。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从她稚嫩的唇齿间滑出,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重,仿佛一柄小锤敲击在人心上。当她刚能勉强迈步走路时,试炼便接踵而至。
三岁那年,寒风呼啸的洞窟口,“无间冰狱”张开森然巨口迎接她。识千嶂站在她身后,紫发在狂风中乱舞,遮住了她倔强的小脸。“进去,待满一个时辰。”他的命令冷得像冰刃,没有丝毫温度。
回头的一瞬,她看到的是父亲高大的背影,冷硬且疏离。寒气像刀刃般切割着她的肌肤,血液几乎冻结成冰。她只能靠本能调动体内那微弱的蓝色光芒护住心脉,一步步熬过漫长的痛苦。当守卫将浑身覆盖白霜的她拖出来时,那双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倔强得让人心惊。
四岁时,“万镜迷城”成了新的炼狱。镜子里映照的是她内心最渴望的景象:母亲温柔地笑,张开双臂;父亲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她扑过去,希望拥抱这些幻影,可它们碎裂的瞬间化作狰狞的鬼影吞噬而来。十尾天狐武魂被强行激发后产生的反噬扭曲了她的渴望,将所有温暖碾压成恐惧。尖叫、哭泣、狂奔,最终精疲力竭地昏厥。醒来后,她眼中属于童年的纯真消散了许多,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冷意。
五岁的那一天,最残酷的“神瞳噬魂”开始了,黑暗彻底笼罩了她的世界。在观星台的祭坛上,她被牢牢固定住,双眼被迫张开,狂暴的精神流涌入她的视线。撕裂灵魂的疼痛席卷全身,她的视野变成一片混乱的颜色与扭曲的线条,仿佛眼球即将炸裂,大脑被无数针刺穿。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如魔咒般低沉:“吞噬它们,或者,被它们吞噬。”
挣扎中,她凭借微弱的精神力吞下了那些侵略性的能量,获得了一份异于常人的清晰感知力。但代价是,她眼前只有纯粹的黑暗。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母亲平静到冷漠的声音:“后遗症出现,记录数据,持续观察周期性变化及强度。”
小小的识卿萩蜷缩在角落,双手抱住膝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与恐惧。
六岁,武魂觉醒日。
仪式在家族禁地的核心祭坛举行。所有长老齐聚,父母站在最前方,眼神里只有审视与期待。
祭坛中央的识卿萩,面无表情。她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当成物件的目光。
当引导长老将魂力注入祭坛,光芒将她吞没时,异变陡生!
首先爆发的是寒霜神弓!一柄通体冰蓝、铭刻着古老霜纹的长弓在她左手凝聚,极致之寒轰然爆发,整个祭坛瞬间被坚冰覆盖,空气凝结成冰花,在寒光中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紧接着,一声充满魅惑的狐鸣响起,一道巨大的十尾天狐虚影在她身后显现,十条狐尾遮天蔽日,粉金色的迷雾弥漫开来,惑人心神的精神波动让几位修为稍浅的长老都出现了瞬间的恍惚,甚至有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虚幻的轮廓。
最后,是她那双紫色的眼眸!万相神瞳自主激活,眼底金光流转,瞳孔仿佛化为无尽的星空漩涡。祭坛上所有的能量流动、法则线条,在她眼中都变得清晰可见。她甚至能“看”到在场每个人体内魂力运行的轨迹与节点,如同透明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
三大顶级武魂同时显现,威压之强,让整个秘境空间都为之震颤!
然而,力量爆发的瞬间,反噬也如期而至。过度动用本源的代价,让她眼前一黑,视觉再次被剥夺。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凭借着万相神瞳最后的余晖,精准地“看”向了人群中一个模糊的、带着关切表情的男孩轮廓——那是谢邂,跟着谢家观礼队伍来的谢邂。
她失去视觉,却稳稳地站在原地,小手在袖中紧紧握拳,仿佛还攥着一年前那块糖的余温。
识千嶂脸上,终于露出了近乎残酷的满意笑容。
“兵器,已成。”
从这一刻起,识卿萩正式踏上了她作为“家族兵器”与追寻“唯一微光”的,充满矛盾与抗争的宿命之路。她的强大,始于最深沉的黑夜,而谢邂,是她黑夜中唯一看见的,也是她决心永不放手的那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