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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太子照例向舅舅长孙无忌去信,询问有关朝政之事,却迟迟未等到回信。
他命卫士纥干承基打探一二,却得知称心要被父皇处死之事,也是父皇下令不让长孙无忌回信。
承乾扶着朱栏的手忽然就软了,那栏上还刻着武德九年,父皇登基,他初立太子时,与母亲一起刻下的《千字文》.
承乾那颗刚强的心立即软了下来。
他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听话,父皇就断了自己日后登基继位的臂膀,他与长孙无忌是舅甥关系,是与自己最亲近的臣子。
而舅舅的沉默,便是父皇的警告。
陛下这么做,可是动了易储的心思?
礼承乾不愿想,也不敢想,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忘记了称心,心中想的全是怎么挽回父亲的心。
又或者,在父亲的心彻底动摇之前,断绝一切后路,拼死一搏?
太子试探着向其他大臣去信,可都杳无音讯,只有一个人,他的四弟礼泰,主动给他来了信。
承乾欣喜若狂,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变得盲目,看不见自己即将走进的到底是陷阱,还是机遇。
而礼泰利用纥干承基的功利心,成功将这封信以告发的名义送到了陛下眼前。
玄武门旧事重演那夜,皇帝望着被缚的长子,恍惚看见武德九年的自己。圣上大怒。
最终是九皇子李治的哭声止住悬在承乾颈上的、缓慢移动的剑。
陛下终究还是爱着这个儿子的,逼宫谋反固然大错特错,但他实在忍不下心杀他。
而礼济的求情正中他下怀,盛帝下令将礼承乾废为庶人,先幽禁于东宫,后流放黔州。
在流放黔州的诏书正在宫中发酵时,清婉正为琵琶调音。
她没有见太子的最后一面,哪怕他极尽恳求。
当夜,陛下召清婉侍寝。
寝宫里的一切都没变,但陛下的心情变了,他从当初的平静转为愤怒、怨恨、哀痛,但清婉不懂。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情绪呢?
陛下看着她眼中的清澈,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与观音婢成亲的那一年,那时的他们都正年少,心思灵巧,但观音婢生来就比别人沉稳。
也不知道她看到今日这一幕,会不会怪自己。
清婉不懂他在想什么,于是自顾自弹起了陛下放在殿里的琵琶,但太极殿的琵琶记着旧梦,无需弹便断人肝肠。
她弹的是《秦王破阵乐》陛下恍惚间看见贞观初年的月光——那时观音婢的裙裾扫过青砖,带着芙蓉初绽的沉稳。
而今这双相似的眼眸却澄澈得残忍,照见他鬓角的白霜,英雄已迟暮。
盛帝.“来御前侍奉罢。”
他打断自己勾起记忆最深处的琵琶语,清婉跪地谢礼,她的身子像被折断的芍药。
杨清婉.“能侍奉陛下,清婉喜不自胜。”
盛帝摆了摆手,他今日只穿了寝衣,清婉与他对望看去,陛下只觉得自己与她像隔了一道黄河的距离,身体靠的再近,心也是间隔开的。
盛帝.“好了,收拾收拾就寝吧。”
真是可笑,清婉被召寝了两回都还是完璧之身。她看着陛下的侧脸,心中暗道:既然与真龙天子孵不出雏凤,那总该找只年轻的鸾鸟。
她必须要有个孩子,有个能够把控亲生孩子。
……
晋王殿下又来求见了。
他一直来的很殷勤,并且不管是陛下要考他诗词,还是晾他在一旁他都照办,并且还在自己被陛下冷落后来的更勤快了。
清婉在心中感叹:这儿子跟儿子就是不同,魏王殿下不常来,但一来陛下就喜笑颜开,晋王殿下常进宫,但就是如何都搏不来陛下的欢心。
“新局起!”一道挥旗的声音于夜幕中响起。
陛下邀二子打锤丸,清婉在一旁记分,陛下不出预料是第一,而看起来文弱的晋王却是第二,魏王至今未得一分。
盛帝.“差之毫厘,无妨,再来。”
礼治笑眯眯地打进了无数颗球,陛下果然大喜。
盛帝.“治儿长进了不少。”
礼治抿唇笑笑,魏王在一旁看他们父子情深有些不好受,于是他故意将球打进林中,清婉小跑捡球,但许久未归,陛下便让礼泰去看看。
魏王殿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清婉此时正在弯腰赏花,美人侧目看来,她与艳极芍药相衬相映,显得秾丽无比。
礼泰.“慕容,菡萏。”
清婉转头看去,原是魏王殿下,她行了礼,眯着笑眼说道:
杨清婉.“已经到了六月了,正是这个时候的芍药开的好。”
她解释着自己因被盛放的芍药吸引,而玩忽职守的理由。
礼泰.“是吗?”
礼泰的目光高傲地挪向那片芍药,随后又回到她的脸上。
礼泰.“真不愧是妒态风频起,娇妆露欲残。王贞白果然没说错。”
清婉并未回话,她摘下一枝花走了回去,在经过魏王身侧时,他似乎也闻到了芍药那股浓墨重彩的味道,他不自觉追随着,却发现清婉早已离开。
他也只好顺势回去,甫一抬脚迈出,便看见清婉与礼治聊的正欢。
清婉将捡回的球放进他掌中,细长的手指似乎在其中轻轻磨动,礼治的脸便像芍药一般红了起来。
杨清婉.“殿下,下次可要小心哦。”
礼治.“嗯,劳烦杨昭仪了。”
就在昨日,陛下下旨封她为昭仪。
清婉提笔记数,魏王的名字早已被她划去,她随后又给陛下也添了这一笔。
如今,她剩下的诱饵只有晋王了。
殿下,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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