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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昭仪杨氏为德妃的诏书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先前宫中有韦贵妃、杨舒妃、阴贤妃三位背景庞大的后妃三足鼎立,自阴贤妃故去后,便只剩韦、杨针锋相对。
听到这个消息后,韦贵妃的指甲掐进杨舒妃赠的缂丝屏风,那上面鸳鸯的脖颈正巧被她折出裂痕。
而杨舒妃宫里的瓷器一批换了一批,据说连陛下赏的琉璃盏都被摔成了渣子。
阴贤妃才病逝了多久啊,那个吐谷浑的贡女就踩着空出来的位子爬了上来,真是可恨!
与清婉封妃的诏令随之而来的,是陛下命人缉拿宫中所有伍姓之人的旨意。
“公主,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玉芝看着正不急不缓下棋的清婉,她悠闲地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丝毫不看殿中摆满了珠宝的箱子,那都是陛下赐来的。
杨清婉.“急什么?会有人按耐不住的,我们只需要等。”
她按下一颗白棋,与上次一样,黑棋又赢了。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它,是艰难地从包围里寻找到一线生机而翻盘的。
希望那位伍才人的命运,不要如这黑棋一般。
她拭目以待。
随后,玉芝看见德妃娘娘用银簪挑断一缕青丝,发丝落进棋盒时像缠斗的蛛蛇。
……
没两日,高扬公主为伍才人求情,倒把自己求进了禁足。
清婉端着炖了一下午的补汤忙往御前去,正看见高扬横冲直撞跑了出来,瓷盅咣当一声碎在地上,汤水淋漓,像泼了一地的泪。
陛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他翻着手中的画像,越翻越急——那些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子弟,再不济也是本朝老臣的后裔。
他们若成了驸马,定能与公主凑成一段好姻缘,清婉笑眯眯地劝说陛下,反倒惹的他怒火中烧。
盛帝.“你有这份善心固然是好,但我看,她并不领情啊!”
盛帝长叹一口气,他也想帮高扬选到合适的夫婿,房仪隘是个很好的人选,可高扬却怎么都不满意。
杨清婉.“做人做事都是为了自己能称心如意,若一定要别人接受,反倒是强求。”
陛下听她此言有理,心中不免宽慰,自观音婢离去后,终于还有人能懂他苦心。
他看向德妃,她眼中的情绪依旧如那日一般,仿佛没有被这满心算计的深宫污染。
不知道她对与自己的“婚事”是否满意,但陛下一想便知,她如今也只是与高扬一般大的年纪。
盛帝.“你下去吧。”
回宫辇轿行至御花园时,晋王府的凌霄正捧着锦盒穿过紫藤架。
清婉使了个眼神,玉芝便悄悄跟了去。
后来她呈上的手链里缠着青丝结,银铃铛里藏着半粒相思子,硌在掌心里,像句说不出口的话。
就连那对稍逊些许的耳珰都嵌着西域月光石,像极了礼治去年在霍山猎到那只白鹿的眼睛,此时正湿漉漉望着人。
这些不是宫中贵人喜爱的样式,他大概是特意找了外地匠人打造的。
清婉垂眼静看,并无心动。
杨清婉.“收起来吧。”
晋王送来的许多礼物都无回声,唯独只送了一张女子骑射图的魏王收到了回礼,那是盒用西域石蜜腌制成的梅子糖。
清婉捏着李治的信笺,纸上是年轻人藏不住的焦切,墨迹都带着坐立难安的气息。她只淡淡一瞥,便将那信揉作一团,随意丢开。
纸团滚落榻边,像朵开败了的花。
清婉看着画中女子纵马挽弓的姿势,那画出了她久违的、宫墙外才有的飒爽风姿。
她让玉芝取来一盒地方官进贡的廷珪墨,那墨锭隐隐透着股书香气,附了张素笺,只写:“风骨犹存,见之忘俗。”
玉芝垂首捧着缣箱出去时,窗外正掠过一对灰雀,忽高忽低并行并飞,最终消失在朱红宫墙的尽头。
一月后,高扬公主及笄礼将近。
彼时,伍元照也被无罪赦免,清婉还特意命人送了鱼符给她。
不过,如果伍元照真的聪明,她就该晓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该往陛下跟前凑,免得引火上身。
可惜啊,人总爱往自己以为的活路上冲,殊不知那路尽头等着的是悬崖。
清婉看着杨舒妃眼角那颗小痣,轻笑道:
杨清婉.“舒妃姐姐的外甥女,可真有本事。”
清婉在等杨舒妃的回答,但很可惜的是,杨舒妃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了。
玉芝看着如同死人一般安静的杨舒妃,她指缝间还沾着残留的药粉,像未化的雪,但公主没下令,她就不能离开。
杨清婉.“玉芝,你说,我该让谁来顶罪呢?”
清婉回头,看着玉芝明显僵硬的身体笑出了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手缠上她的腰,安慰道:
杨清婉.“你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
玉芝的身体在缓慢颤抖,她跪下认罪,膝盖磕在地砖上的声音闷闷的,清婉赦免她,让她下去净手。
清婉握着月儿的项链,她的心中已经编排好了一出大戏,就等着角儿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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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贵妃在作《新女则》一事传遍了宫中。
有人说她温良贤淑是后妃典范,有人说她野蛮跋扈正觊觎着空置了许久的后位。
不过这些议论的声音,都在韦氏一族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的罪证被发现后消散了。
韦家斩首的斩首,关押的关押,流放的流放,只有韦贵妃一人被囚禁在凝阴阁,日子过的甚至还不错。
而高扬公主这边就惨了。
如今宫中人人皆知,陛下打算将她许配给房相之子房仪隘。
虽然婚期未定,但公主待嫁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像墨汁泼在白布上,再也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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