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顺着走廊飘来,陈妙站在肿瘤科门口,手心里全是汗。似乎在她13岁往后的记忆里,来医院的次数,10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病历本,封皮已经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诊室门上挂着“王主任”的牌子,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请坐。”医生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椅子。陈妙坐下来,看见对面墙上挂着几幅CT影像,黑白的画面里,肿瘤已经导致鼻咽腔不对称了。
王主任调出新的片子,用激光笔在屏幕上点了点:“这里,还有这里。”他的声音很平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区域了。”
陈妙盯着那两个红点,喉咙发紧。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发抖。
“建议立即住院治疗。”王主任把报告递过来,“越早越好。”
陈妙接过报告,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站起身,走出了诊室。
走廊的灯光刺眼得很,她低着头往前走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脚步虚浮。路过电梯口时,一个护士抱着一摞病历匆匆走过,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一阵反胃。
她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出医院。
雨还没停,她撑起伞,往家走去,雨滴坠落在雨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透明的伞面可以看到水滴滑落的痕迹,雨伞上坠落的雨滴滴落在地面上,就如同陈妙此刻的心情跌落进谷底。
陈妙回家时,家里亮着灯,厨房飘出饭菜的香味。父亲坐在餐桌旁擦眼镜,母亲在盛汤。她走进去时,两人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母亲轻声问。
陈妙点点头,在桌边坐下。父亲没说话,只是把筷子递给她。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母亲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多吃点。”
陈妙低头扒拉着米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口白米饭难以下咽,她咬了咬唇,嗓子仿佛真的吓人,又带着点哽咽,她终于开口:“医生说扩散了。”
空气一瞬间凝固。
陈妙父亲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母亲的眼眶瞬间红了,捂住嘴巴发出压抑的哭声,陈妙抬眸看向天花板,眼泪不自觉的流下。
“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父亲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书架前,着急的拉开最上层的抽屉,拿出一本泛黄的同学录,动作粗暴,连带着抽屉里的其他东西,都被他的动作扯到了地上“你妈妈联系了大学同学,有个在伦敦工作的医生,听说那边有新疗法。”
陈妙愣了一下,接过同学录。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林知夏的表姐,苏晴。
父亲颤抖着手轻轻拍陈妙的肩膀“她现在是英国皇家马斯登癌症中心的肿瘤科医生。”母亲擦掉眼泪看着陈妙说“她说如果愿意,可以安排去那边治疗。”
陈妙低头看着照片,脑海里忽然闪过路安的脸。那天他在器材室门口递给她纸巾的样子,清晰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事。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自己决定。”
母亲也放下了纸巾:“我们不想逼你,但如果你想去,我们会全力支持你。”
陈妙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想起自己在天台上对林知夏说的话——她不想被当成玻璃人,不想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可如果她不去伦敦,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要在这里等死?
她咬了咬唇,最终只说了一句:“我再想想。”
……
第二天,雨还在下,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的天气都是中雨转大雨,陈妙起了个大早,她撑着伞去了学校。
辅导员昨天给她发信息有事跟她说,所以陈妙朝辅导员办公室走去,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开着,她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
她走进去,看见辅导员正在整理文件。看见她,笑着招呼:“来啦?坐吧。”
她点点头,坐下来。
“关于你的情况,我已经跟学校沟通过了。”辅导员翻出一份资料,“最近有一个交换生项目,是英国那边的医学院提供的名额。如果你愿意申请,我们可以帮你优先推荐。”
陈妙愣了一下:“交换生?”
“对。”辅导员点头,“他们那边正好有一项关于青少年癌症治疗的研究项目,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考虑。”
她低头看着那份资料,上面写着“伦敦质子治疗中心”的字样。成功率68%的数据在纸上格外显眼。
她想起昨晚父亲说的话,想起母亲红着眼眶的样子,想起林知夏在天台上抱住她时的温度。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她低声问。
辅导员点点头:“当然,不过时间不等人,建议尽快决定。”
她拿着资料走出办公室,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却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
她走到操场边,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儿。
远处有人在训练,跑步的、跳远的,欢声笑语不断。而她手里攥着的病历单,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风忽然吹了起来,卷起她手里的纸页,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伸手去抓,却看见一个人影从看台那边走下来。
是路安。
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测量绳,正在检查场地尺寸。他抬起头,看见她时愣了一下,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陈妙下意识地低下头,把病历单挡在眼前,遮住阳光。
路安没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工作。
陈妙站在原地,心跳有些快。
……
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林知夏看到她回来,欲言又止。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她一瓶水。
“你要是想说,我就在这儿。”她说。
陈妙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热。她点点头,接过水瓶,拧开喝了一口。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雨水的气息。
她望着远处的教学楼,心想,如果她真的去了伦敦,还能再见到路安和林知夏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次机会,是命运多给她的。
她必须好好活。
自从昨天在天台说完那些话后,她和林知夏之间像是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陈妙看着林知夏正低头涂改课桌上的划痕,铅笔尖在木纹里来回划动。
"辅导员找你什么事?"林知夏没抬头,声音很轻。
陈妙从口袋里把那份交换生资料摊在课桌上。阳光从窗外斜切进来,照得纸页边角微微翘起。她盯着伦敦质子治疗中心的logo看,金属质感的字母在光线下泛着冷意。
"他们有个去英国的名额。"她听见自己说,"是医学院提供的项目。"
林知夏的手指顿了一下。铅笔在课桌上留下一道短促的划痕。
"那挺好的。"她说,继续涂改原来的痕迹,"听说那边医疗条件比国内好。"
陈妙看着她手背上的墨水渍,想起上周两人趴在课桌上抄歌词时,林知夏也是这样握着钢笔。那时她们还为某个押韵的词争论不休,现在想来像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成功率有68%。"她补充道,声音有点干涩。
林知夏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刚洗过的玻璃珠。
"那你去啊。"她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妙张了张嘴。她想说自己不是在犹豫这个,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堵在胸口的感觉。就像此刻教室里的空气,明明很清新,却让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午休铃响了。走廊上传来零星的脚步声,还有谁在搬书本的窸窣响动。林知夏忽然站起来,抓起书包往外走。
"我去买饮料。"她说,"你要喝什么?"
陈妙还没回答,她已经快步出了教室。门被带上的瞬间,陈妙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放学前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陈妙站在器材室门口等林知夏,看见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从身边跑过。他们的笑声清脆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落在她耳边。
器材室的铁门吱呀作响。林知夏抱着两瓶矿泉水出来,看见陈妙时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我……"陈妙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知夏把其中一瓶水递给她。塑料瓶外还带着冷凝水珠,在陈妙掌心里慢慢渗开。
"我听说路安今天在训练场摔了。"林知夏忽然说,"好像是测量场地时不慎扭到脚。"
陈妙的手指猛地收紧。水瓶发出轻微的挤压声。
"他现在在哪?"
"医务室吧。"林知夏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刚才我看到有人扶着他往那边去。"
陈妙几乎是立刻转身往医务室方向走。她的脚步很快,能听见身后林知夏追上来时急促的脚步声。
医务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路安坐在靠窗的长椅上,右脚踝缠着绷带。他抬头看见陈妙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晃动。
"没事。"他先开口,声音很稳,"就是扭了一下。"
陈妙站在门口没动。消毒水的味道和早上在医院闻到的一模一样。她看着路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忽然想起器材室那天他递给她纸巾的样子。
"你以后要小心点。"她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
路安点点头,伸手扶住桌角。他的手指关节泛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知道。"
陈妙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泛黄的同学录,想起母亲红着眼眶说"我们不想逼你"时的样子。
林知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胳膊。
"你要是想去伦敦,就别犹豫了。"她说,"这种机会不是天天都有。"
陈妙低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水珠顺着塑料表面缓缓滑落,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水渍。
操场上传来体育老师的哨声。风吹动宣传栏上的红色横幅,倒计时牌显示"距开幕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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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妙宝的配音,呜呜呜,我妙宝好厉害,好好听,另外,本人社交软件目前公开的只有QQ和微博,希望大家认真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