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越下越大,路安看向窗外的雪,忽然说了一句“雪下得越大,天就越冷。但有时候,冷得越狠,春天来得也越快。”
陈妙安安静静的听着,看向窗外,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糖果,糖果是星星的样子,跟市面上的星星糖很不一样,陈妙把糖递给他“我妈妈做的,给你一个。”路安接过来,没有立刻吃,而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晚了,你家是在东边,我送你过去。”
陈妙轻轻摇头“我爸爸来接我”说完她看了看时间“我要走了,已经12点了。”路安点头,看着他离开随后把门锁上。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窗外的枝桠都压弯了,学校在家长群里通知运动会取消,给学生们放假两天,本来是想让他们回家收拾一些厚衣服,二来是雪下大了,道路堆积不安全。
陈妙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积起厚厚的雪,手里的药杯已经凉透。她低头喝了口凉水,喉咙有些发紧。
妈妈在隔壁房间里收拾行李,时不时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轻声的唠叨。
“你爸说伦敦那边冬天更冷,我给你买了三件厚毛衣,都是加绒的。还有这个帽子,是羊绒的,戴上暖和。”
陈妙没应声,只是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来。
妈妈从门后探出头,看见她坐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放轻了动作,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你小时候可爱穿新衣服了,每次买回来都要立刻穿上,然后在家里跑来跑去,还非要拉着我和你爸看。”她笑着说,声音却有点哽。
陈妙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现在也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可我还是不放心。”
陈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
“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话。”妈妈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
她转过身,看着女儿的脸,“妙妙,你小时候一直问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跟你说,你出生的时候,身体就比其他婴儿要小,在婴儿箱里的时间要比在妈妈的身边多,当时到了要报名字的时候,我让你奶奶想抱着你哄你,你奶奶抱着你,给你取了一个雨字,我跟你爸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就没用,后来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我想让你妙妙顺遂,一生平安,可没想到……”
她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陈妙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发烧,妈妈也是这样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一整夜都没睡。
“妈妈。”她轻声说,“我也想妙妙顺遂,平平安安,但我现在希望我的家人能平安顺遂,希望家里人不要因为我每天在不好的情绪里面,你们开心了,我就满意了。”
妈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住陈妙,紧紧地搂住。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地说,像是要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愧疚都说出来。
陈妙靠在她怀里,感受着熟悉的味道,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雪粒拍打窗户的声音,才打破了这沉静。
妈妈轻轻松开她,替她擦了擦眼角,笑着摇了摇头,“瞧我们,大晚上的哭什么。”
陈妙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我去给你热热饭。”妈妈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陈妙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她慢慢躺下,把脸埋进枕头里,耳边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连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早上,陈妙是在一阵刺痛中醒来的。
她皱了皱眉,轻轻翻身,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扶着床沿坐了起来,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汗。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倒出两片药,就着桌上的凉水吞了下去。
她不想吵醒妈妈,便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进客厅。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下。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封面有些旧了,边角已经磨白。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日期:2017年3月14日。
那是她第一次确诊的日子。
她用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自己写的几句话:
“被关进器材室了,是林知夏干的,以前的我还并不懂,19,20岁的感情是需要去维系的,而有些人对一个人的恨和讨厌,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做错了什么,或者看不顺眼,也有可能是她得不到,内心产生了讨厌的想法。”
陈妙继续往后翻。
“今天,路安递给我一张纸巾,上面有猫毛。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
她笑了笑,眼角却有些湿润。
陈妙翻到最新写的一页上面写着:
“青春期的夏天,总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梅雨季节的更是多,连绵不绝的雨打湿了我的整个青春,雨后彩虹似乎很少出现,似乎在我的印象里,只要一抬头,外面就是在下雨,我的少女心事,从夏天,永远埋藏在了冬天。”
她翻开新的一页拿起笔写下:
“前天晚上,我对路安表白了,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跟我约定未来,说她现在暂时不想谈恋爱,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未来,所以我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我们只是约定我去伦敦那边之后,不要忘了他,不要喜欢别人,不要人间蒸发。”
陈妙深呼吸翻了新的一张继续写:
“昨天晚上,妈妈告诉我名字的含义,她说,她在我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妙’字,寓意我妙妙顺遂。”
她停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可我生病了,好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知道我有多少时间了……”
她咬住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块水渍。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本子合上,轻轻放在桌上。
她抬头看向窗外,雪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她忽然想起路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雪下得越大,天就越冷。但有时候,冷得越狠,春天来得也越快。”
她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知道自己要去伦敦了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其实路安早就发现他不是普通的偏头痛。
她只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看到她的日记,看到这句话,会不会明白她的意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妈妈起来了。
陈妙赶紧擦干眼泪,把本子收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门开了,妈妈端着一碗热粥进来,看见她坐在桌边,脸上还有点红。
“怎么了?”妈妈问。
“没事。”她笑了笑,“我就是……睡不着。”
妈妈点点头,把粥放在桌上,“那你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陈妙点点头,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
妈妈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等到了伦敦,你要记得按时吃药,别总是忘记。”她说。
“我知道。”陈妙低声应道。
“还有,那边天气冷,你要多穿点。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
“嗯。”
“你要是想家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和你爸都在。”
“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妈妈忽然握住她的手,“妙妙,妈妈不求你一定治好,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陈妙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会的。”她轻声说。
妈妈点点头,眼角又泛起泪光。
“好了,吃完了赶紧去睡一会儿吧。明天还要继续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出去采买。”她站起身,把空碗端走。
陈妙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躲下去。
她也知道,这条路她必须一个人走完。
但她还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再多看一眼妈妈的笑容。
她想告诉路安,她曾经偷偷画过他的侧脸,也想告诉他,她其实早就喜欢他了。
可现在,她只能把这些话,写进日记里,就连那天告白的时候自己大部时间都在哭,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
窗外的雪还在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