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修罗

御花园的赏荷亭里，荷叶上的露珠还未散尽，李承乾已握着一卷《乐经》等在亭中。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特意让内侍将亭内打扫干净，连案上的茶盏都是浮月惯用的青瓷款，只盼着能与她再论半日琴书。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承乾抬头，却先看见一抹石榴红——高阳公主挽着浮月的手臂，笑盈盈地走过来，金步摇上的珠翠随动作轻晃，晃得他心头一沉。

“太子哥哥也在啊？”

高阳故作惊讶，却故意将浮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指尖还把玩着浮月鬓边那支她送的金步摇，“我正约浮月姐姐来赏荷，没想到太子哥哥也有这个兴致。”

浮月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对着李承乾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她目光落在案上的《乐经》上，便知李承乾是特意等她，心中暗道一声麻烦。

李承乾压下心头的不悦，将《乐经》推到浮月面前，语气尽量温和：“前日你说《鹿鸣》篇的断句有不同见解，今日孤特意标注了几处，你看看是否妥当。”

他刻意忽略高阳，目光只锁着浮月，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在意。

高阳却抢先一步拿起《乐经》，翻了两页便笑道：“太子哥哥也太无趣了，好端端的赏荷时节，怎的又说起书本？”

她将书卷放回案上，拉起浮月的手便往亭外走，“浮月姐姐，咱们去那边看荷花，听说今日开了朵并蒂莲，可好看了。”

“高阳。”李承乾起身，足疾让他动作略显不稳，语气也添了几分厉色，“孤与浮月姑娘论书，你别胡闹。”

高阳停下脚步，回头时眼底满是不服：“太子哥哥凭什么管我？浮月姐姐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跟你论书，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让亭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浮月看着李承乾紧绷的侧脸，又看看高阳嘟着的嘴，忽然轻笑一声，抽回被高阳握着的手，缓步走到案前，拿起那卷《乐经》：“殿下标注的这几处，确实比我之前想的更周全。”

她抬头看向李承乾，语气从容，“不过赏荷也确是雅事，不如咱们一同去看看那并蒂莲？论书之事，路上说也一样。”

这话既给了李承乾台阶，又没冷落高阳，恰好化解了僵局。

李承乾望着她明亮的眼眸，心头的不悦渐渐散去，只点了点头：“也好。”

高阳见她没偏着李承乾，也消了气，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招呼浮月：“浮月姐姐，你快来看，那并蒂莲就在前面！”

浮月跟在后面，听着高阳欢快的声音，又瞥见身旁李承乾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无奈轻叹。

她本想避开这些牵绊，却偏偏被两位贵人放在心上，这深宫修罗场，怕是往后都躲不开了。

走到荷塘边，高阳指着水中的并蒂莲，兴奋地拉着浮月说话。

李承乾站在一旁，虽没插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浮月的身影。

阳光落在三人身上，荷叶田田，荷花灼灼，看似和谐的画面里，却藏着无人言说的心思——李承乾的在意，高阳的欢喜，还有浮月深藏的顾虑，都随着荷塘的涟漪，在这盛世宫闱里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