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夜色如墨，吞噬了日月帝国首都明都的最后一丝喧嚣。然而，在谢家府邸最深处的“漓雨轩”，寂静却并非主旋律。

谢卿漓端坐于梳妆台前，身着一袭素净的寝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她手中把玩着一支看似普通的白玉簪，簪头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色泽黯淡的魂导晶石。镜中映出的容颜，苍白、精致，带着一种易碎的柔弱感，尤其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山间初融的雪水，不染丝毫尘埃。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需要精心呵护的温室娇花。

“小姐，”一个穿着利落劲装的侍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道，“城西‘流萤’巷，处理干净了。是‘意外’，醉酒坠井，不会有任何麻烦。”

谢卿漓眼睫未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玉簪上那颗不起眼的魂导晶石。晶石内里，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波动刚刚平息。通过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她远程“听”完了那个企图凭借几分微薄天赋和她父亲一点垂怜，就妄想挤进谢家大门的私生子，生命最后的挣扎与绝望。

又一个……清理掉了。

这是本月第三个。她那风流成性的父亲，谢家家主谢擎，似乎永远学不会“节制”二字。这些野种，就像阴暗角落里滋生的苔藓，稍不留神，就可能污了谢家光鲜亮丽的地基，甚至，威胁到她和她嫡亲兄长的地位。

“父亲今晚歇在何处？”她的声音轻柔，像羽毛拂过。

“回小姐，在三夫人院里。”侍女回道。

谢卿漓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三夫人，那是谢行止的生母。她的好哥哥，想必此刻正志得意满，以为凭借母亲得宠和他嫡长子的身份，未来家主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天真。

在这盘根错节、利益至上的世家大族里，哪有什么稳固的同盟与绝对的亲情？父亲今日可以宠你，明日就能为了新的利益将你弃如敝履。她那个哥哥，能力是有，却太过看重表面的尊荣，少了些釜底抽薪的狠辣。

而她谢卿漓，早已明白，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必须比任何人都狠，比任何人都善于伪装。善良与柔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也是她最锋利的刀。

她将白玉簪轻轻插入发间，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明德堂方向隐约闪烁的魂导灯光。

明德堂……那是日月帝国魂导器的核心，也是权力的另一个象征。而那个骄傲得如同天上星辰的笑红尘，明德堂未来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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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下，明德堂最高级别的实验室内。

“哥，最新的七级魂导器‘紫极魔瞳’阵列模拟数据出来了，能量传导效率比预期提升了百分之七。”梦红尘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放在宽大的实验台上，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马尾高束，显得英气勃勃。

笑红尘正专注于眼前一个复杂无比的魂导器核心法阵，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百分之七？还不够。理论极限应该能提升百分之十五以上。能量溢散点找到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与傲然，仿佛世间万物皆可量化、皆可优化。金色的短发在魂导灯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湛蓝的眼眸里只有对完美数据的追求。

“还在排查，有几个节点异常顽固。”梦红尘走到他身边，看着哥哥指尖流淌出的魂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稀有金属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不由得感叹，“你对你自己也太苛刻了，哥。这个进度，已经让堂里那些老家伙们瞠目结舌了。”

笑红尘终于停下手，拿起旁边的报告快速浏览着，眉头微蹙：“别人的标准，与我何干？明德堂的未来，不能停留在让老家伙们‘瞠目结舌’的水平。”他放下报告，指尖点了点能量溢散的区域，“这里，还有这里，结构需要重新优化。用‘流云金’替代现在的‘沉银’，或许能解决兼容性问题。”

梦红尘认真记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语气轻松了些：“说起来，今天在宫里，倒是见了件有趣的事。谢家那个嫡幼女，叫谢卿漓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懂得用特制药水处理魂导器能源液污渍，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谢卿漓？”笑红尘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只隐约记得是谢家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女儿，以“貌美性柔”著称于贵族圈。他对此类评价向来不屑一顾。“小聪明罢了。贵族小姐们为了吸引眼球，总喜欢学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倒觉得不像，”梦红尘歪了歪头，她看人的眼光向来精准，“她那样子，不像是刻意显摆，倒像是……真的只是顺手帮忙，而且很怕引起你注意似的，递过手帕就躲回角落了。”

“怕我？”笑红尘嗤笑一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核心法阵上，“这世上怕我的人很多，不差她一个。至于她是真柔弱还是假单纯，都与我们无关。只要她不碍着明德堂的事，随她去吧。”

在他眼中，除了魂导器与明德堂的宏图，其余人等，皆可归类为“有用”或“无用”。而谢卿漓，目前显然属于后者。

梦红尘笑了笑，不再多言。她了解哥哥的性子，对于认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连一丝多余的注意力都懒得给予。不过，那个谢卿漓……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实验台，或许，值得再观察一下。在这明都的权贵圈里，真正“柔弱”的人，可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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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雨轩内，谢卿漓轻轻关上了窗户，将远处的灯火与实验室里的对话一并隔绝。

她回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纯良无害的脸。

笑红尘……明德堂的未来……

梦红尘……敏锐的旁观者……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清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的层面。要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掌控更多，她需要一个更强力的支点，一个能让她跳出谢家内宅这方寸之地，真正步入帝国权力棋局的跳板。

那个骄傲的、目中无人的笑红尘，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何接近他，如何引起他的兴趣，又如何在他那洞悉人心的目光下，完美隐藏起自己的獠牙……这需要最精密的算计，最耐心的布局。

她缓缓取下头上的白玉簪，魂力微吐，簪子内部结构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重新组合，那枚记录着今夜“意外”的魂导晶石被弹出，落入她掌心。她指尖用力，晶石化为齑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再无痕迹。

镜中的少女，依旧眉眼弯弯，纯净如水。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

她要的是，金玉其外，锦绣其内。而这“锦绣”，将由无数人的尸骨与野心织就，包括她那位好父亲，和那位好兄长。

夜还很长。

她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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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