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镜子的秘密后,林砚之试着在白天摆弄它,可镜面始终平静无波。只有到了夜里,当月华洒在镜面上,镜子才会“苏醒”,随机映出一段陌生的回忆。
有时是江南水乡的乌篷船摇过石桥,船娘唱着渔歌;有时是边关的士兵擦拭佩剑,望着远方的炊烟;更多时候,是些细碎的日常,吃饭、缝衣、教孩子认字,像一部无声的旧电影。
直到第七夜,镜中出现了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
他正坐在油灯下写信,字迹清隽,反复写着“阿瑶”两个字。写着写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渗出点点猩红。他却只是笑着摇头,将手帕藏进袖中,继续落笔:“今年桂花开得早,想起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这段回忆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月。林砚之看着书生从咳得睡不着觉,到最后卧病在床,临终前还紧紧攥着那封没写完的信,嘴里喃喃着“对不起,没能等你回来”。
镜中的画面消失时,林砚之发现自己竟攥紧了拳头,眼眶发酸。他忽然意识到,镜子映出的不是随机的回忆,而是带着执念的片段——那些未完成的心愿,未说出口的话,像种子一样埋在回忆里,被镜子悄悄拾起。
这天清晨,店里来了个穿素色旗袍的女人,神色憔悴。“请问,你这里收旧物件吗?”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绣着桂花的荷包,针脚细密,边角却已磨损。
看到荷包的瞬间,林砚之心头一跳——那书生的书桌上,正摆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这荷包……”林砚之指尖轻点荷包,“是你亲人的?”
女人眼圈一红:“是我曾祖父的。他年轻时和我曾祖母定了亲,曾祖母去乡下探亲,路上遇到战乱,再也没回来。曾祖父等了她一辈子,临死前还抱着这个荷包,说总觉得她会回来。”
林砚之转身取来那面菱花镜,将月光引到镜面上。镜面泛起涟漪,很快,书生写信的画面浮现出来。女人捂住嘴,眼泪瞬间落下:“是他……这是我曾祖父!”
当看到书生临终前攥着信的模样,女人泣不成声:“原来他一直记得……曾祖母临走前,也给我留了封信,说等战乱停了就回来找他。”
那天夜里,林砚之将镜子摆在案头,竟第一次在镜中看到了连贯的结局——多年后,有人在战乱遗址发现了一封被雨水泡得模糊的信,信封上写着“致景郎”,落款是“阿瑶”。信里说,她一直在找他,只是没能等到重逢。
镜中,书生的魂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对着虚空笑了笑,渐渐消散。林砚之望着平静的镜面,忽然明白,镜子不仅能看见回忆,或许还能化解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