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薇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对着屏幕上那条虚无缥缈的“岐黄圣手”的线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网络世界信息庞杂,真假难辨,仅凭一个近乎传说的名号和几个模糊的地名,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她没有别的选择,这是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
她开始更系统地搜索,翻墙查阅国外一些边缘医学研究机构的论文,在各类隐秘的论坛里潜水,试图从那些语焉不详的帖子或古老的中医典籍扫描件中,拼凑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几天下来,她眼圈泛黑,精神疲惫,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她确实找到了一些零星、破碎的记载,都指向一种超脱于现代医学认知的“元气”理论,以及少数几位行踪成谜、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隐士医者。虽然依旧渺茫,但至少,方向似乎没有错。
与此同时,她也敏锐地观察着家里的动静。
父亲沈国栋在经历了几天的慌乱和过度补偿后,似乎逐渐冷静下来,但那种冷静之下,是更深的决绝。他不再只是往家里搬补品,而是开始动用手头所有的人脉和资源,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语气时而恳求,时而急切,内容涉及国内外顶尖的心脏科、遗传学专家,甚至还有一些听起来颇为玄妙的“大师”、“气功师”。他书房的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
沈薇薇有次起夜,经过书房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父亲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对,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有一线希望!……古籍?什么样的古籍?快把资料传给我!”
她心中一动。父亲,似乎也在寻找别的途径?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不相信医院那句冰冷的宣判?
而二哥沈铮,则继续着他笨拙却真诚的守护。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毛手毛脚反而添乱,开始改变策略。他不再抢着做这做那,而是默默地观察。沈樾看书时,他会悄悄把台灯调得更亮些;沈樾咳嗽,他会第一时间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他甚至开始学着炖一些极其简单的药膳汤,虽然味道不敢恭维,但那份心意,连沈樾都无法再轻易拒绝。
「小铮……好像真的长大了些。」
某次喝下沈铮那碗咸淡不均的汤时,沈樾的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这让偷偷关注的沈薇薇稍稍松了口气,二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然而,最让沈薇薇在意的是顾言琛。
这个清俊冷漠的邻居少年,自那天医院之后,又来过家里两次。每次都是礼貌性地问候,带些不算特别贵重但很实用的东西,比如一台新的空气净化器,或是一些据说对呼吸道有益的香薰。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却总会若有若无地落在沈樾身上,那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恭敬,而是多了几分探究和……一种沈薇薇看不懂的深沉意味。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急切地表达“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但他的存在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沈薇薇凭直觉感到,顾言琛知道些什么,或者,在谋划着什么。他看大哥的眼神,不像是对邻居的普通关心,更像是在审视一件……重要的物品?
这个念头让沈薇薇有些不寒而栗。
这天下午,沈铮学校有场重要的篮球赛,他被队友硬拉了过去。沈国栋也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家里只剩下沈薇薇和正在午睡的沈樾。
难得的安静被一阵门铃声打破。沈薇薇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顾言琛。
“薇薇,”顾言琛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看向屋内,“樾哥在休息吗?”
“嗯,大哥刚睡着。”沈薇薇下意识地挡在门口,带着一丝戒备。
顾言琛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淡淡一笑,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野生蜂蜜,对缓解咳嗽有帮助。麻烦你转交给樾哥。”
“谢谢。”沈薇薇接过盒子,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顾言琛也不在意,就站在门口,状似随意地问道:“沈叔叔最近好像很忙,是在为樾哥的病想办法吗?”
沈薇薇心中警铃大作,含糊地应道:“嗯,爸爸一直在联系医生。”
顾言琛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薇薇,我知道你也在找办法。网络上的信息鱼龙混杂,有些方向,或许是浪费时间。”
沈薇薇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顾言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骇,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却不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沈薇薇握着那盒蜂蜜,站在门口,手心冰凉。顾言琛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不仅知道大哥的病,似乎还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暗中行动?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暗示什么?
这个顾言琛,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鼓。原本以为只是家庭内部的救赎与守护,现在看来,似乎卷入了更复杂的旋涡。父亲在动用商业人脉寻找奇迹,二哥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守护,而神秘的顾言琛在一旁若即若离、深不可测……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蜂蜜,又想起电脑里那些尚未理清的头绪。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必须更快一点,更谨慎一点。在父亲可能找到方法之前,在顾言琛的目的显露之前,在她听到大哥更多平静认命的心声之前,找到那条真正的生路。
这个因为“读心术”而悄然形成的、目标一致却各自为战的“守护联盟”,在无声中达成了默契,却又暗藏着未知的变数。而沉睡中的沈樾,对围绕他生命展开的这场无声风暴,依旧一无所知。
「好像……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是因为太累了吗?还是……终于可以放松一点了?」
他的心声带着一丝难得的安宁,飘散在寂静的午后阳光里。这细微的满足,却让门外的沈薇薇,更加坚定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