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草那一点翠绿的新芽,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篝火,瞬间驱散了沈薇薇心中积压多日的阴霾与自我怀疑。她瘫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悟。
她终于明白了守门人所说的“心意為引”是什么意思。那不是一种技巧,而是一种倾注全部信念和情感的状态。救治大哥,就是她此刻最纯粹、最强大的意念!
守门人看着那点新芽,微微颔首,枯瘦的脸上那丝极淡的满意神色稍纵即逝。他转向激动不已的沈薇薇,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引动草木生机,只是证明了你的资格和悟性。但草木无知无识,生机内蕴,引之相对容易。而你大哥,”他目光扫向屋内榻上似乎被院中动静惊动、正由沈铮搀扶着坐起的沈樾,“他先天有缺,命元如同漏底的玉瓶,非是生机内蕴,而是难以留存。‘固本培元针’,尤其是核心的‘引泉’、‘归藏’二式,意在强行汇聚天地灵气,为其重铸根基,填补亏空。此过程,如同逆天改命,凶险异常。”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施针者,需以自身心神为引,引导庞大灵气冲击其枯萎闭塞的经络与命窍。稍有不慎,灵气失控,轻则经络尽毁,重则……两人皆有心神溃散、性命之危。你,可还想试?”
最后五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沈薇薇心上,也让屋内的沈樾和沈铮脸色骤变。
“不行!”沈樾猛地开口,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嘶哑,“薇薇!不可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值得你冒如此大的风险!”他挣扎着想下榻,却被沈铮死死按住。
「绝对不行!我已是将死之人,怎能再连累薇薇为我赌上性命!」 他的心声充满了恐惧和坚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妹妹。
沈铮也急了,冲着守门人道:“老先生!就没有别的更安全的办法了吗?让我来!我皮糙肉厚,让我来替我姐!”
守门人摇了摇头:“非是血肉之躯能替代。需对针法有所领悟,且心意纯粹,与患者有至亲羁绊者,方有一线成功可能。此地灵气虽浓,能施展此针、且愿承担此风险者,如今……唯有这女娃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薇薇身上。
沈薇薇站在原地,身体因为守门人描述的凶险而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她不怕自己冒险,但她害怕万一失败,会害了大哥……
她看向屋内的大哥,看到他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阻止。她看到二哥焦急而担忧的脸。
然后,她想起了重生前,大哥滚落楼梯时那破碎的眼神;想起了重生后,大哥将唯一的热汤让给她时的温和;想起了他一次次平静地接受命运,却总是在心底为他们担忧自责……
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更加坚定、更加磅礴的力量从心底升起。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守门人,眼神清澈而决绝:“我试。”
“薇薇!”沈樾失声喊道。
沈薇薇走到门口,看着大哥,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却无比坚定的笑容:“大哥,你忘了我说过吗?只要能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这不是连累,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我相信守门人,更相信我自己。我们一定能成功。”
沈樾怔怔地看着妹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信念,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薇薇,仿佛一夜之间,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妹妹已经长大,拥有了足以撼动命运的勇气和力量。
「薇薇……」 他的心声中,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酸涩的暖流所取代。
守门人见状,不再多言。“既然如此,准备行针。沈家小子,扶你大哥去温泉边,褪去上衣。女娃,凝神静气,回忆你引动枯荣草时的状态。”
片刻之后,沈樾浸泡在那眼氤氲着灵气的温泉中,温热的泉水漫过他瘦削苍白的胸膛。他闭上眼,努力放松身体,但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沈薇薇洗净双手,站在温泉边,守门人立于她身侧护法。那套玉针在她面前一字排开,闪烁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她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脑海中只剩下大哥的面容和那份一定要救他的纯粹愿望。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
“开始。”守门人低声道。
沈薇薇睁开眼,眼神锐利而专注。她拈起最长的一根玉针,按照“固本培元针”的起手式,将自身那丝气感与心神之力灌注针尖,对准沈樾后背心俞穴,稳而准地刺了下去!
一针落下,沈樾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暖流,如同细小的泉眼,从针尖涌入他早已枯涩的经络。
沈薇薇没有丝毫停顿,她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第二针,第三针……一根根玉针按照玄妙的轨迹,刺入沈樾周身大穴。她完全沉浸在了那种玄妙的状态里,仿佛不是在执行针法,而是在用针尖作画,描绘着一幅生命的图腾。
随着针数增多,山谷内的灵气开始被引动,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汇聚过来,通过那一根根玉针,涌入沈樾体内!
起初是温和的,沈樾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冻僵的身体在逐渐解冻。但很快,随着涌入的灵气越来越庞大,那股暖流变成了灼热,如同岩浆在他狭窄脆弱的经络中强行冲撞、开拓!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沈樾的全身!他猛地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大哥!”守在旁边的沈铮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冲上去。
“稳住!”守门人低喝一声,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笼罩住沈樾,帮助他稳固心神,不至于在剧痛中崩溃。
沈薇薇也感受到了大哥承受的巨大痛苦,她的心在滴血,但她的手却稳如磐石。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停!这是重塑根基必经的过程!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将全部的精神力都投入到引导灵气之中。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气的流向,避开那些过于脆弱的地方,朝着那先天亏损的命元核心——丹田气海,发起最后的冲击!
“引泉归藏,固本培元!”守门人忽然一声低叱,如同醍醐灌顶!
沈薇薇福至心灵,手中最后两根主针,带着她全部的心神与愿力,猛地刺入沈樾丹田周围的要穴!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沈樾体内炸开!庞大的灵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他那原本如同破洞般的气海!难以想象的膨胀感和撕裂感让他几乎晕厥!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的、带着无限生机的暖流,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喷发,从他气海最深处,轰然涌出!与他体内原本死寂、枯竭的感觉截然不同!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充实感!仿佛干涸了二十年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甘霖的滋润!
沈樾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不再是死寂的灰暗,而是焕发出了一种沈薇薇和沈铮从未见过的、如同新雨洗过的晴空般的清澈与生机!
他下意识地抬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却仿佛蕴含着力量的手掌,感受着胸腔里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和那畅通无阻、呼吸深长的肺部……
成功了?!
沈薇薇脱力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沈铮一把扶住。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湿透,精神透支到了极点,但看着温泉中那双重焕生机的眼眸,她露出了一个无比疲惫,却灿烂无比的笑容。
灵针渡厄,逆天改命!一线生机,终于被他们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