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裹挟着盛夏最后一丝黏腻的热意，吹进殷蝶半开的窗户。窗外的老槐树上，蝉鸣不知疲倦，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精力都在这最后关头耗尽。而房间里，殷蝶正对着穿衣镜，第无数次地把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从身上脱下来。
“还是不行。”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将裙子随手扔在已经堆成小山的衣物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班级群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就在半小时前，班里最活跃的男生李浩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暑假快结束了，大家出来聚聚呗？地点在市中心的星光广场，下午两点，来的报名！”
消息下面跟着一串“+1”的回复。殷蝶本来没打算去，暑假的最后几天，她更想窝在家里看看书，或者补补之前落下的剧。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敲下了一个“好”字。
鬼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也许是觉得整个暑假都太闷了，也许是许洛舒在私聊里一个劲地撺掇，说什么“再不见面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天天见都烦了”。殷蝶揉了揉头发，把责任都推到了朋友身上。
她的目光扫过衣柜，最终停留在一条淡蓝色的牛仔短裙上。裙子是前几天和妈妈逛街时买的，长度刚到大腿中部，侧边有个小小的开叉，走动起来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之前一直没敢穿，总觉得太显小女生了。
“就它了。”殷蝶深吸一口气，把裙子换上。
镜子里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恰好衬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淡蓝色的短裙衬得她的腿又细又长，上身搭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牛仔外套，既休闲又带着点青春的活力。
“好像……还不错？”殷蝶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拿出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发给了许洛舒。
【殷殷：这样穿会不会太刻意了？】
【洛舒舒：我的天！殷殷你也太好看了吧！就这么穿！保证惊艳全场！】
【殷殷：真的吗？可是……】
【洛舒舒：没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准没错！下午两点，星光广场的奶茶店见！】
放下手机，殷蝶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收拾好东西，背上自己最喜欢的白色帆布包，跟妈妈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八月的午后阳光依旧毒辣，柏油路面被晒得有些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殷蝶骑着自行车，风从耳边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吹散了她心头那点莫名的紧张。
星光广场离她家不算远，骑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远远地，她就看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围了不少人，其中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班里的同学。许洛舒已经到了，正站在奶茶店门口朝她挥手。
“殷殷！这里这里！”
殷蝶加快速度骑过去，停好自行车后，快步走到许洛舒身边。“怎么样怎么样？真的可以吗？”她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何止是可以，简直是完美！”许洛舒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说，“我就知道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对了，你看那边，李浩他们都在呢。”
殷蝶顺着许洛舒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李浩和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说话，聊得热火朝天。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来。”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啊？”许洛舒好奇地问。
“没、没谁。”殷蝶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去买奶茶吧，我渴了。”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小不点，今天穿的挺好看？”
殷蝶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认得！
她缓缓地转过身，果然看到阮清泽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印花T恤，搭配一条深色的运动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头发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好看的脸。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女生偷偷地往他这边看。
殷蝶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她刚才还在庆幸他没来，结果他就这么出现在了她面前，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哎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许洛舒，“反正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阮清泽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哦？那我自作多情喽？”说着，他还故意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睛，假装哭了两下，“我还以为你是特意穿给我看的呢，真伤心。”
周围的同学听到他们的对话，都纷纷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噗……”许洛舒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了嘴。
殷蝶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她又气又急，冲着阮清泽喊道：“你给我滚呢！讨厌鬼！”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李浩第一个笑了出来，拍着大腿说道，“清泽，你可真行，每次都能把殷殷气成这样。”
“就是啊，”另一个男生也附和道，“我看你们俩就是欢喜冤家，一天不吵就难受。”
“谁跟他是欢喜冤家！”殷蝶和阮清泽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后，又不约而同地瞪了对方一眼。
阮清泽走上前，凑到殷蝶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不点，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殷蝶的耳朵瞬间就热了起来。她猛地推开阮清泽，往后退了一大步，警惕地看着他：“你离我远点！”
“怎么，怕我吃了你？”阮清泽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挑衅。
“我才不怕你！”殷蝶梗着脖子说道，可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许洛舒走了过来，拉了拉殷蝶的胳膊：“好啦好啦，别吵了，大家都看着呢。我们不是要去买奶茶吗？再不去队伍就更长了。”
殷蝶看了看周围同学那戏谑的目光，只好暂时偃旗息鼓，狠狠地瞪了阮清泽一眼，转身跟着许洛舒走向奶茶店。
阮清泽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身边的季子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行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跟殷殷拌嘴？我还以为你对这种聚会不感兴趣呢。”
阮清泽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无聊，出来打发时间而已。”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在群里看到殷蝶回复“好”的时候，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他甚至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出门，就是为了能早点看到她。
而当他看到她穿着那条淡蓝色的短裙，扎着高高的马尾，笑着朝许洛舒跑去的时候，他的心跳竟然漏了一拍。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平日里总是跟他吵吵闹闹的小不点，今天确实很好看。
“走吧，去买奶茶。”阮清泽率先迈开脚步，朝着奶茶店的方向走去。季子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赶紧跟了上去。
奶茶店的人很多，队伍排得很长。殷蝶和许洛舒站在队伍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殷殷，你跟阮清泽到底怎么回事啊？”许洛舒好奇地问道，“我总觉得你们俩之间怪怪的，明明每次都吵得那么凶，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能有什么事？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殷蝶嘴硬地说道，可心里却有些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阮清泽到底是什么感觉，有时候觉得他特别讨厌，总是故意惹她生气；可有时候，又会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的好。
比如上次运动会，她跑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是阮清泽第一个冲过来，把她背到了医务室。虽然他一路上都在吐槽她“笨手笨脚”，可她却能感觉到他背上的温度，还有他小心翼翼的动作。
再比如上次期中考试，她数学考砸了，一个人在操场角落偷偷哭，是阮清泽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陪她坐了一会儿。
“真的只是这样吗？”许洛舒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我怎么觉得阮清泽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跟看仇人一样！”殷蝶反驳道，可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阮清泽看她的眼神……好像确实有时候会带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队伍前面有人插队，和店员吵了起来。
“凭什么他可以插队啊？我们都排了这么久了！”一个女生不满地说道。
“就是啊，太没素质了！”
插队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有急事，插个队怎么了？你们年轻人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有急事也不能插队啊！大家都在排队，凭什么就你特殊？”店员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双方僵持不下，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殷蝶皱了皱眉，她最讨厌这种插队的人了。她正想上前说几句，就看到阮清泽从后面走了过来，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淡淡地说道：“叔叔，麻烦你排队好吗？大家都在等着呢。”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阮清泽，不屑地说：“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去！”
“怎么没我的事？”阮清泽的语气依旧平静，“排队是基本的礼貌，如果你不遵守，那我们只好请保安过来了。”
中年男人的脸色变了变，他看了看周围众人谴责的目光，又看了看阮清泽那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向阮清泽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没想到阮清泽还挺有正义感的嘛。”许洛舒小声对殷蝶说道。
殷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阮清泽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她不得不承认，刚才阮清泽站出来的时候，确实挺帅的。
阮清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殷蝶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阮清泽看着她那微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走到殷蝶身边，说道：“怎么，小不点，刚才不是还想上前英雄救美吗？怎么现在又不敢了？”
“谁、谁不敢了！”殷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哦？是吗？”阮清泽挑了挑眉，“那刚才是谁皱着眉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看错了！”殷蝶嘴硬地说道。
就在这时，前面的队伍动了起来。“轮到我们了！”许洛舒拉了拉殷蝶的胳膊，赶紧走上前。
殷蝶趁机摆脱了阮清泽的纠缠，跟着许洛舒走到了柜台前。“我要一杯珍珠奶茶，少糖去冰。”
“我要一杯草莓奶昔，多糖加冰。”许洛舒说道。
阮清泽和季子明也跟了上来。“两杯柠檬茶，正常糖正常冰。”阮清泽说道。
付完钱后，几个人拿着号码牌，走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刚才真多亏了你啊，清泽。”一个女生笑着对阮清泽说道。
“是啊是啊，要是没有你，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呢。”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
阮清泽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殷蝶，正好看到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阮清泽忍不住问道。
殷蝶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不关你的事。”
“切，不说就算了。”阮清泽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些好奇。
过了一会儿，奶茶做好了。几个人拿着奶茶，走出了奶茶店。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啊？”李浩问道。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有部新上映的喜剧片，听说挺好看的。”一个女生提议道。
“好啊好啊！”众人纷纷附和。
殷蝶本来不太想去看电影，可耐不住大家的热情，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只有屏幕上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电影确实挺搞笑的，周围的人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许洛舒笑得前仰后合，还时不时地拍一下殷蝶的胳膊。
殷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对上阮清泽的眼睛。
电影院里的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殷蝶的心跳瞬间就快了起来，赶紧转过头，假装认真地看电影，可注意力却再也无法集中在屏幕上了。
她能感觉到，阮清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的脸颊越来越烫，手心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电影结束后，众人走出电影院。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广场上的路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吧？”一个男生看了看手机，说道。
“好啊，那我们下次再聚。”
众人纷纷道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殷蝶和许洛舒一起走向自行车停放的地方。“殷殷，今天玩得开心吗？”许洛舒问道。
“嗯，挺开心的。”殷蝶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阮清泽追了上来。“小不点，等一下。”
殷蝶停下脚步，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阮清泽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给你。”
殷蝶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卡通兔子的玩偶，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看起来很可爱。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刚才在电影院门口的小摊上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阮清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殷蝶愣住了，她没想到阮清泽会送她东西。她看着那个钥匙扣，又看了看阮清泽，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要。”她下意识地说道。
阮清泽的脸色暗了暗，可还是把钥匙扣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殷蝶看着手里的钥匙扣，兔子的眼睛好像在看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我走了。”阮清泽说完，转身就走了。
殷蝶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钥匙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殷殷，阮清泽这是……对你有意思？”许洛舒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
殷蝶的脸瞬间就红了，她赶紧把钥匙扣放进帆布包里，“别胡说！他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是吗？”许洛舒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殷蝶没有说话，只是骑上自行车，说道：“我们回家吧。”
一路上，殷蝶的心情都很复杂。她想起了今天阮清泽对她做的一切，想起了他送她的钥匙扣，心里就像有小鹿在乱撞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对阮清泽到底是什么感觉，是讨厌，还是……有点喜欢？
回到家后，殷蝶把那个钥匙扣挂在了自己的书包上。她看着那个卡通兔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也许，这个讨厌鬼，也不是那么讨厌吧。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阮清泽发了一条消息：【钥匙扣我收到了，谢谢。】
没过多久，阮清泽就回复了：【喜欢就好。对了，明天有空吗？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吧？】
殷蝶看着手机屏幕，心跳又快了起来。她想了想，回复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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