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站在浴室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条浴巾，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看起来干净了，但也更加凸显出他的瘦削，锁骨清晰可见，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你慢慢走出卧室，尽量不惊动他。

他看到你，身体又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点，但或许是因为吃饱了、洗了热水澡，他的反应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防御姿态。

你指了指客厅里铺着柔软毯子的沙发，“今晚你睡这里，可以吗？那里很暖和。”

他顺着你的手指看了一眼沙发，又迅速看向你，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怀疑。他可能从未在那样柔软的地方睡过觉。

你不再强求，只是从柜子里拿出厚厚的被子和枕头，在沙发上铺好。“这是被子和枕头，像这样……”你示范了一下怎么盖被子，然后再次退开，“你自己来，好吗？”

你回到餐桌边坐下，拿起一本书，假装阅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

他又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在确认你是否真的不再关注他。最终，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沙发边，伸出小手，极其谨慎地碰了碰柔软的毯子，像是确认那是不是陷阱。然后，他极其快速地钻进了被子底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观察着你，还有这个陌生的、温暖得不像话的世界。

你维持着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那双眼睛终于缓缓闭上。极度疲惫和刚刚获得的温暖安全最终战胜了意志力。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紧绷的身体在睡梦中微微放松，但眉头依然轻轻蹙着，仿佛即使在梦里，也不敢完全安心。

你轻轻放下书，看着他沉睡的侧脸。洗去污垢后，他的容貌更加精致得令人惊叹，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

你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他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才变得像一头孤狼。

你只知道，你捡到了一个浑身是刺、充满恐惧和秘密的小生命。而融化坚冰，注定是一个极其漫长，甚至可能充满危险的过程。

但至少今夜，他不用再担心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他可以在温暖和饱足中，睡一个或许不会有噩梦的好觉。

第二天清晨，你是被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动静惊醒的。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直觉，仿佛房间里多了一道时刻绷紧的注意力，扰动了空气。

你睁开眼，卧室门缝透入微光。你悄悄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凑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

沙发上已经空了。被子被叠得……一种难以形容的、棱角分明却又歪歪扭扭的整齐，像是从未见过别人如何叠被子，仅凭想象和一种偏执的整理欲勉强为之。

他醒了，或者说，他可能根本就没怎么深度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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