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凉意。
距离苏新皓的生日还有五个月,这是一段足够漫长的时间,长到能让玫瑰从幼苗生长至五十甚至一百厘米的高度。而此刻,在那片土地上,玫瑰木苗已被悄然种下,它们与深藏的情感一同埋进了泥土,仿佛连同某种无法言说的秘密,也被封存其中……
苏家宅子内,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客厅,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苏新皓坐在沙发上,眼神时不时偷瞄向一旁的父亲。他低垂着头,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虽然父亲平日里对他不算苛刻,但每当真正面对时,他总是如履薄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强忍住内心的不安。
苏新皓父亲……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轻若蚊吟,却又努力维持着那份恭顺与孝敬。语气间夹杂着克制的颤抖,似乎生怕一句话说错便会引爆什么隐藏的危机。手中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湿,皱巴巴地蜷缩在他的掌心,几乎不成形状。
苏父靠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却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威严。他的目光落在苏新皓身上,尤其是那双略显慌乱的手,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后,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匕首般直刺耳膜:
“你和左平光的儿子,是不是有来往?”
苏新皓闻言猛地一怔,眼底迅速掠过一抹震惊,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乖巧的模样,低下头,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
苏新皓左平光?父亲,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哼!”苏父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重重摔在桌上。纸张撞击木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苏新皓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的视线扫过那些照片——并肩行走、牵手谈笑、亲吻后绽放的笑容……每一幕都栩栩如生,如同刀刃般割裂他的伪装。他竭力压制内心的波澜,声音却已然开始发颤。
苏新皓你……安排人跟踪我?
苏新皓抬起头,与父亲冷冽的目光交汇。他的指尖愈加苍白,几近透明。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些画面,记忆和现实交织,令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委屈、愤怒,混杂成一团,却无人可诉。
“什么跟踪!我是你父亲!”苏父怒吼出声,喉咙里满是压抑的火药味,“你还小,有什么资格谈恋爱!这种东西只会毁掉你的未来!”他说着,猛地站起身,鞋底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听好了,以后不许再和那个人有任何联系!如果让我发现……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话音未落,他径直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门外。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苏新皓一个人,他怔怔望着那扇门,肩膀微微颤抖着,最终再也忍不住,冲出了家门。凉意的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发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啪嗒”砸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即被蒸发殆尽。
他没有目的地盲目奔跑,只是任由双脚指引方向。直到熟悉的小径出现在眼前,他才停下脚步——那是他与左航一起栽种玫瑰的地方。此刻,土地上只有零星冒出的新芽,尚未成长为葱郁的植株。苏新皓喘着粗气,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环抱住膝盖,将自己陷在这一片还未盛开的花田中。蓝色针织衫单薄得挡不住寒意,但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是呆呆凝视着那些嫩绿的苗木,仿佛那里才是唯一能够容纳他的归宿。
另一边,左航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他推开破旧的房门,入目便是凌乱不堪的客厅,桌椅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臭味,令人作呕。他蹙眉看了一眼,随后听到一道虚弱却充满慈爱的声音呼唤着他:
“小航啊,回来啦……”
姥姥的声音沙哑疲惫,却依旧温暖。左航闻言快速调整表情,换上一副柔和的模样,将手里的菜放到桌子上,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
左航姥姥,等几分钟,饭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清润悦耳,像是春天融化的溪流,轻易驱散了些许阴霾。他望向缩在沙发上的老人,满头银发映衬着她瘦削的脸庞,岁月的痕迹刻满了她全身。左航唇角扬起,试图用最轻松的语调掩饰内心的沉重。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咒骂,两个醉醺醺的人闯进了屋子。男人的声音嘶哑含糊,女人的嗓音尖锐刺耳,两人争执不断,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混乱。左航眉头紧锁,第一时间放下锅铲,扶起姥姥快步走向卧房,并反锁了门。
“咔哒”一声,门锁扣紧,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确认姥姥安全后,他并没有选择留在房间躲避。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面,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一定会对老人下手。
“左航!给老子滚出来!”
男人的声音震得墙壁嗡嗡作响,左航咬紧牙关,迈步走向客厅。
“给我们拿钱!左航——”女人的声音黏腻又急促,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左航要钱?自己挣。
“你说什么?你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是谁养的你,心里不知道吗!?搞快点拿钱!”她的声音带着急促,长长的头发已经毛躁了很多。
左航我说了,自己挣……
“皮痒了是不是?”话音未落,苏父已顺手抄起身旁一只空啤酒瓶,作势要朝左航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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