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沈司珩公寓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相偎的两人。沈司珩依旧靠在林淮安肩上，似乎从这个姿势中汲取着叙述的力量。
“星耀的案子，本质上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沈司珩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条理清晰，“苏雯和她的当事人，很清楚那些核心数据是伪造的。他们最初的目的，只是利用虚假的突破拉高股价，套现离场。只是他们没想到，那家做空机构嗅觉那么灵敏，动作那么快，也没想到我们会介入得那么深，咬得那么死。”
“所以他们才狗急跳墙？”林淮安问。
“嗯。”沈司珩点点头，“当我们逐渐逼近核心证据时，他们开始尝试各种手段。最初是试图收买我们团队里的人，失败后，就转向了威胁和恐吓。苏雯……她了解我，知道普通的威胁对我没用。所以她选择了从我身边的人下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显然对苏雯针对林淮安的行为依旧耿耿于怀。
“那她和你……”林淮安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你们之前，是不是……”
沈司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他直起身，正视着林淮安，眼神复杂：“我和她，很多年前，确实短暂地交往过。那是在法学院毕业前后，很短暂，不到半年。我们很快发现彼此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对名利和成功的渴望，超出了我能接受的底线，就分开了。之后一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这个答案在林淮安的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微酸。他垂下眼睫：“哦。”
沈司珩握住他的手，力道有些紧：“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淮安。我和她之间，除了竞争和对立，早已什么都不剩。这次她针对你，更多的是因为她知道，你是我现在最看重的人，是她认为可以打击到我的‘弱点’。”
“我不是你的弱点。”林淮安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沈司珩看着他，眼底的阴霾渐渐被温柔驱散：“你说得对，你不是。你是我想要变得更好、更强大的理由。”他抬手，轻轻抚过林淮安的脸颊，“因为想保护你，所以我必须赢，必须扫清所有障碍。”
他的话语真挚而炽热，林淮安感到心头被烫了一下，所有因苏雯而产生的不安和酸涩，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那……你的过去呢？”林淮安轻声问，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最久的问题，“你之前说，等事情结束，会告诉我所有事。”
沈司珩的目光微微闪烁，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也带着一丝沉重。
“我的家庭背景，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缓缓开口，“我父亲……沈建明，你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林淮安在脑中搜索了一下，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沈建明，本市知名的企业家，建明集团的创始人，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以手腕强硬、白手起家著称。
“你是……沈建明的儿子？”林淮安确实没想到。沈司珩虽然优秀，但一直靠自己在法律界打拼，从未借助过家族的名望，甚至刻意保持了距离。
“是的。”沈司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但我并不以此为荣，至少，不完全是这样。我父亲他……是个极其专制和掌控欲很强的人。他为我规划好了一切——继承家业，接管集团。但我从小就对法律感兴趣，我想走自己的路。”
他的语气平静，但林淮安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
“我们为此爆发过无数次争吵。最终，我选择了决绝的方式。我放弃了家族提供的所有资源，包括学费和生活费，靠着奖学金和贷款读完了法学院。我向他证明，没有沈家，我沈司珩依然可以站稳脚跟。”沈司珩的声音低沉下来，“代价是，我们父子关系几乎破裂。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年节，我们很少联系。”
林淮安握紧了他的手，心里充满了心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司珩身上总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坚韧，为什么他对成功有着如此强烈的渴望。那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向父亲、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那起……‘存在争议’的并购案，也是因为这个吗？”林淮安想起之前看到的匿名评论。
沈司珩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了然：“你查过我了？”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一丝无奈。
林淮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起案子，是我执业初期独立负责的第一个大案。”沈司珩解释道，“对方公司试图利用我年轻、急于证明自己的心理，设下了一个法律陷阱。我确实一度被表象迷惑，差点让我的当事人蒙受巨大损失。幸好我的导师及时发现了问题，我们最终扭转了局面。但那个过程……很不光彩。也成了对手，包括苏雯，偶尔会拿来攻击我的‘污点’。”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件事让我学到了很多，也让我变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多疑。”
他看向林淮安，眼神里带着歉意：“所以，淮安，重新遇到你的时候，我既欣喜，又害怕。我害怕我的世界会玷污你的纯粹，害怕我的过去会让你望而却步，更害怕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受到伤害。我犹豫过，也试探过，甚至……在最初，还让人调查过你的背景。对不起。”
这番坦诚的剖白，像一块块拼图，终于将完整的沈司珩呈现在林淮安面前。他的强势，他的温柔，他的谨慎，他的脆弱，都有了解释。林淮安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因为这份毫无保留的坦诚，感到一种深沉的安心。
“都过去了。”林淮安轻声说，他抬起手，主动拥抱住沈司珩，“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而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
沈司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像一个终于找到港湾的旅人。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相拥，空气中弥漫着释然与温情。
“淮安，”良久，沈司珩低声开口，语气郑重，“等星耀的案子彻底了结，我想正式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虽然我父亲可能……但我想让他知道，我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林淮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暖流伴随着一丝紧张席卷全身。他抬起头，对上沈司珩深邃而认真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只有纯粹的承诺和期待。
“好。”林淮安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两颗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过去的阴霾被驱散，未来的挑战或许依然存在，但此刻，他们拥有彼此，便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博弈并未完全结束，但在情感的战场上，他们已是彼此最坚实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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