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题本里的红笔与小太阳
林砚的错题本是硬壳的,深棕色封面,是奶奶在文具店给他挑的,说“硬壳耐翻,能用到高考”。他整理错题有个习惯——用黑色水笔抄题,蓝色水笔写解题步骤,红色水笔标易错点,每个步骤之间空两格,连标点符号都要对齐。转来育英的第一周,他就在错题本上抄了三道题,都是物理课上沈逾没听懂的题——沈逾上课总睡觉,不是故意的,是前一天晚上帮邻居家的小孩补数学到凌晨。
周五晚自习,沈逾趴在桌上,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砚的后背:“新同桌,借你错题本看看呗?物理老师今天讲的那道题,我还是没懂。他写的步骤跟天书似的,你写的肯定清楚。”
林砚没回头,只是把错题本往身后推了推。沈逾凑过去看,眼睛一下子亮了——错题本上的字比打印的还整齐,蓝色的解题步骤分了点,红色的易错点标得醒目,就连图都画得标准,受力分析的箭头又直又清晰,比物理课本上的还好看。他指着其中一道题:“这道题的摩擦力方向,为什么是向左啊?我总觉得应该向右。”
林砚回头,从笔袋里掏出支红色水笔,在错题本上画了个小示意图——先画了个斜面,再画了个小方块,用红笔标了“重力G”“支持力N”,最后在方块下面画了个向左的箭头,旁边写了“摩擦力f:阻碍相对运动,方块有向下滑的趋势,所以f向左”。他画得慢,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逾凑得很近,能看见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小影子,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是他用的钢笔墨水,英雄牌的,奶奶说“老牌子,写出来的字亮”)。
“哦!懂了!”沈逾拍了下手,又赶紧捂住嘴,怕吵到周围的同学,“你画的图比老师画的清楚多了——林砚,你以后当我‘专属老师’呗?我每天问你一道题,你帮我讲,我给你带冰柠茶,无糖加双倍柠檬。”
林砚点头,把红笔递给他:“不懂的地方,用红笔标出来。”
沈逾接过笔,在错题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正好在那道题的旁边:“这个给你当‘报酬’,我画小太阳最拿手——许晓说,我画的小太阳像‘刚睡醒的太阳’,软乎乎的。”
林砚看着那个小太阳——圆圈画得不规则,光芒歪歪扭扭,却用红笔涂得很满,像要从纸页上跳出来。他没说话,只是把错题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继续抄下一道题——是沈逾白天在课堂上问的题,他特意记在了草稿纸上,现在抄到错题本里,等着沈逾下次问。
从那以后,林砚的错题本里就多了些“不整齐”的痕迹——沈逾用红笔标的“这里没懂”,用蓝色水笔写的“这次懂了!”,还有偶尔画的小太阳、小笑脸,甚至还有一次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明天打球赢了,给你带烤肠”。林砚从不擦这些痕迹,反而把它们留着——有次许晓借错题本看,笑着说“你这错题本不像错题本,像你们俩的‘聊天本’”,林砚没反驳,只是把错题本收了回来,小心地放进书包里。
有天晚上,林砚在家整理错题,奶奶坐在旁边织毛衣,看见他对着错题本笑,凑过去看:“这上面画的小太阳挺好看,谁画的?”
“同学。”林砚说,声音比平时软了点。
“是帮你拎书包的那个男生吧?”奶奶笑着说,“上次我去学校送伞,看见他帮你拎着帆布包,还帮你挡着雨——这孩子心细,你跟他处好点,以后在学校有人照应。”
林砚点头,低头继续抄题,笔尖在纸上划过,心里却暖暖的——他想起沈逾帮他拎书包时,特意把重的一边往自己那边挪;想起沈逾帮他挡雨时,把伞都往他这边倾,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想起沈逾给他带的冰柠茶,总是温温的,不凉也不热,正好能喝。
那天晚上,林砚在错题本的最后一页,用红笔画了个小太阳——比沈逾画的整齐点,却也软乎乎的,旁边写了行小字:“沈逾的题,要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