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铅笔盒里,永远躺着半块蓝色的橡皮。
橡皮边缘被摩挲得有些软,上面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牙印——那是沈亦扬去年冬天咬的。
那时他们刚分进同一个实验班,林砚坐在第三排靠窗,沈亦扬在他斜后方。
第一次月考后调座位,沈亦扬抱着书包挪过来时,校服口袋里的橘子掉了出来,滚到林砚脚边。
林砚弯腰去捡,抬头时正撞进沈亦扬笑弯的眼睛里,像盛了半罐晒暖的阳光。
“谢啦同桌!”
沈亦扬把橘子掰成两半,硬塞了一瓣到林砚手里,指尖蹭过他的掌心,带着点橘子皮的凉意。
林砚没说话,只把那瓣橘子含在嘴里,甜意漫到喉咙时,耳朵悄悄红了。
从那天起,林砚开始习惯用余光追着沈亦扬。
他记得沈亦扬上数学课总爱转笔,笔杆是黑色的,转到食指时会顿一下,记得他体育课后会买冰镇的柠檬茶,吸管要咬着玩半天才喝,记得他背英语单词时会小声念出来,尾音有点软,像在撒娇。
有次自习课,林砚写物理题卡了壳,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堆乱线。
沈亦扬突然从后面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牌子写“别慌,哥教你”。
林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转头时,正看到沈亦扬假装看窗外,耳尖却红得很明显。
其实沈亦扬注意林砚,比林砚以为的早。
高一运动会,林砚报了1500米。跑到最后一圈时,他脸色发白,脚步越来越慢,却没放弃。
沈亦扬那时在看台上当志愿者,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水,眼睛死死盯着跑道上那个清瘦的身影。
直到林砚冲过终点线,扶着栏杆咳嗽,沈亦扬几乎是立刻冲下去,把水拧开递给他,声音比自己跑了步还喘。
“你疯了?不舒服就别硬撑啊!”
林砚抬头看他,额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却笑了笑。
“没事,想试试。”
那天的阳光很烈,沈亦扬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分进同一个班,沈亦扬故意找老师调了座位,就为了坐在林砚后面。
他喜欢看林砚认真做题的样子,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喜欢听林砚回答问题时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总能说到点上,甚至喜欢林砚偶尔犯迷糊,把课本拿反了还没发现的样子。
冬天的某个晚自习,下了很大的雪。林砚收拾书包时,发现自己没带伞。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沈亦扬的声音。
“哎,林砚,你家是不是往东边走?我顺道,一起啊。”
雪粒子打在伞面上,沙沙响。
两人走得很近,肩膀偶尔会碰到。
“你橡皮是不是丢了?我看你这几天都用尺子蹭。”
林砚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沈亦扬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橡皮,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给他。
“我这块够用,你拿着。”
橡皮上还带着沈亦扬的体温,林砚攥在手里,暖到了心里。
他没看见,沈亦扬转头看他时,眼里的温柔像化了的雪。
期末复习周,图书馆里人很多。
林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沈亦扬就端着两杯热牛奶走了过来,把其中一杯推给他。
“刚在楼下买的,热的,捂手。”
两人一起做题到闭馆,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有脚步声回荡。
沈亦扬突然停下,挠了挠头,声音有点低。
“林砚,下学期……我们还做同桌好不好?”
林砚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抬头,正好看到沈亦扬眼里的期待。
他攥了攥口袋里那半块橡皮,轻轻“嗯”了一声。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他们都没说出口的是,那半块橡皮,沈亦扬一直留着另一半,那杯热牛奶,是沈亦扬绕了两圈才买到的林砚喜欢的原味,那句“顺道”,其实沈亦扬家要往反方向走很远。
有些心意,藏在半块橡皮里,藏在热牛奶的温度里,藏在每一次偷偷的注视里。就像这个冬天的雪,安静落下,却早已铺满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