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该用我在乎的人,来威胁我。”
工藤新一那句话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坚硬,在书房凝重的空气中铮然作响,余音回荡。这不再是侦探对真相的宣告,而是守护者对侵犯其领域者的战斗檄文。威胁的矛头直指毛利兰与阿笠博士,这彻底点燃了他内心深处不容触碰的逆鳞。
宫野志保凝视着他。此刻的工藤新一,褪去了平日略带张扬的自信,收敛了破案时闪耀的智慧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原始的守护意志。他站在书桌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锁定在“彼岸花研究中心”的结构图上,仿佛一头审视着猎物巢穴的孤狼。她清晰地感受到,某种界限已被跨越,接下来的行动,将再无转圜余地。
“潜入‘彼岸花’,”志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如既往的冷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实验方案,“成功率低于30%,生存率,如果被发现,趋近于零。对方拥有私人武装,且地处境外,法律无法提供庇护。” 她理性地罗列着冰冷的数据,这是她的本能,也是她评估风险的方式。
“我知道。”新一没有抬头,手指在图纸的数据中心区域画了一个圈,“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精确到秒、考虑到所有变量、并且能让他们即使发现我们也来不及反应的计划。”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仿佛那70%的失败率和近乎为零的生存率只是无关紧要的数字。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白板上开始书写,笔尖划过板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战前的鼓点。
“第一步,信息压制。”新一写下关键词,“我们需要在行动开始的同时,瘫痪‘彼岸花’对外的所有通讯和警报系统,制造一个短暂的、绝对的信息黑箱。博士,”他对着耳麦说道,“这需要你远程支援,利用我们之前捕获的那个特殊电磁信号频率,反向制造一场覆盖该区域的、更强的定向电磁脉冲(EMP),持续时间不需要长,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新一,这太冒险了!EMP会影响所有电子设备,包括你们的!而且范围和时间控制要求极高,稍有偏差……”
“必须做到。”新一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创造潜入窗口的唯一方法。灰原,你需要准备一个能够抵抗一定强度EMP的便携式数据提取设备,确保在脉冲过后,能快速下载核心证据。”
“微型固态硬盘配合法拉第屏蔽袋,我可以解决。”志保立刻回应,大脑已经开始构思设备改装方案。
“第二步,潜入路线与身份。”新一在白板上画出两条交错的红蓝线路,分别指向数据中心和可能的生物样本库,“根据结构图,我们需要利用EMP制造的混乱,从废弃物处理通道进入,这里是安保相对薄弱,且能避开主要监控的区域。我们需要伪装成……维修人员或者废弃物处理公司的员工。身份伪造和制服,博士,同样需要你想办法。”
“我认识几个……有特殊渠道的朋友,”博士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坚定下来,“给我点时间,我能弄到足以乱真的身份和装备。”
“第三步,分工与时间节点。”新一的目光看向志保,异常严肃,“我负责突破物理安保,清理障碍,并确保撤退路线畅通。你,灰原,唯一的目标就是进入数据中心,下载所有关于‘普罗米修斯’项目、受试者名单以及实验数据的核心文件。我们只有十分钟,甚至更短。时间一到,无论是否得手,必须立刻按照预定路线撤退。”
他强调了“唯一的目标”,这是在明确告诉她,证据优先,甚至在必要时,可以不顾其他。这也是在变相地要求她,绝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心软。
志保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她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在这种级别的行动中,感情用事是致命的毒药。
“第四步,撤退与接应。”新一在图纸上标记出几个可能的接应点,“我们不能依赖当地的交通工具。博士,你需要安排绝对可靠的撤离方案,最好是能避开主要关卡的非正规途径。同时,在我们潜入期间,你需要确保兰和博士你自身的安全,最好能暂时离开住所,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点。”
“我已经联系了值得信赖的朋友,可以安排临时避难所。”博士立刻回答,显然也早已考虑到这一点。
计划的大致框架被迅速搭建起来,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书房里只剩下书写声、简短的对话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新一准备细化时间节点时,志保却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与计划无关的问题:“工藤,你想过吗?即使我们成功拿到证据,揭露这一切,‘潘多拉’这样的庞然大物,真的会因此覆灭吗?或许,只是断其几指,而核心依旧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中。”
新一书写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志保。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我想过。”新一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也许我们无法一次就彻底摧毁他们。也许揭露‘彼岸花’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但是,灰原,”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她,“如果因为对手强大就选择沉默,因为前路艰险就放弃前行,那么正义将永远被埋藏在黑暗之下。我追求的真相,不仅仅是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更是为了给生者争取一个更安全、更干净的世界。”
他的话语在书房中回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近乎固执的理想主义,却又因其背后坚定的行动力而显得无比沉重和真实。
“而且,”他的语气稍微放缓,目光落在志保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也是为了……我们身边的人,为了你,能够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活在阳光之下。如果连眼前的具体之恶都无法铲除,又何谈对抗更庞大的黑暗?”
志保的心弦被狠狠拨动。她习惯于从理性、概率和利弊得失的角度思考问题,但工藤新一总是能将她拉回到那些更本质、更充满人情味的角度。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这场冒险,值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她走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之前备份的、关于APTX-4869的部分非核心研究笔记和一些她独立进行的、关于解毒剂后续优化的推算数据。
“如果……如果我们失败,”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我会在最后时刻,尝试将部分APTX的逆向分析数据和‘潘多拉’可能感兴趣的技术节点,以一种他们无法轻易破解但足以证明其价值的方式,释放到公开网络或特定监管机构。”
新一瞳孔骤缩:“灰原,你……”
“这是筹码,也是陷阱。”志保打断他,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既能暂时满足他们的贪婪,转移注意力,为兰和博士争取更多安全时间,也可能因为技术的公开和分散,增加他们获取完整资料的难度,甚至引来其他势力的介入和制衡。”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最坏情况下,最大程度保护他人并反击对手的方法,哪怕代价是再次将自己推入技术争夺的漩涡中心。
新一深深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这是她基于理性计算后,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不理性”的牺牲——为了保护他在乎的人,她愿意再次触碰甚至利用自己拼命想要逃离的过去。
“不会有那种如果。”新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们一定会成功,一起回来。”
他没有说谢谢,因为有些情谊,言语显得太过苍白。
志保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那个加密文件夹拷贝到一个特殊的、带有物理销毁开关的微型存储器上。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计划在紧张而高效的讨论中不断完善,细节被反复推敲,备用方案被一一提出。夜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铺满图纸和写满计划的白板上时,新一和志保站在书房中央,最后一次核对行动清单。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经过淬炼的宝石。
所有的理性计算,所有的精密策划,最终都指向一个简单而纯粹的目标——深入虎穴,夺取证据,保护重要之人。
以理性为刃,为爱辩无罪。
潜入“彼岸花”的倒计时,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