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一种粉身碎骨、灵魂都被碾碎的剧痛,是许念意识复苏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这痛楚并非来自物理性的伤害,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撕裂——记忆的洪流正蛮横地冲撞、挤压着她原本的意识。属于“许念”的,属于任务执行者的冷静理智,与属于“苏念”的,那十八年积累下的委屈、不甘、绝望,如同两股颜色迥异却同样汹涌的颜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搅合在一起,浑浊不堪,几乎要将她的存在感彻底抹去。
“检测到宿主灵魂波动……正在尝试稳定……”
“记忆融合程序启动……10%……50%……警告!原主执念过强,融合过程出现剧烈排斥!”
“启动紧急预案……能量灌注……”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音在脑海深处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在惊涛骇浪中勉强维系着她即将涣散的意识。
许念咬紧牙关,不,现在,她是苏念了。她必须以苏念的身份,活下去,并且夺回一切。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伴随着原主跳楼前那极致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高考考场上的头晕目眩,笔下熟悉的题目变得模糊陌生,最终眼前一黑。
成绩公布那天,前所未有的低分,周围人惊诧、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
亲生父母苏宏远和王婉瑜那毫不掩饰的失望与责备:“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真是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尽了!”
假千金苏晚晚依偎在母亲怀里,柔声“安慰”:“姐姐只是一时失误,你们别怪她,我……我可以把出国深造的机会让给姐姐的。”而这话,只换来苏父苏母更深的怜爱和对苏念“不懂事”的埋怨。
大哥苏辰刻薄的嘲讽:“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晚晚才是我们苏家真正的骄傲。”
那个雨夜,偷听到的真相——苏晚晚带着哭腔对顾言深说:“言深哥哥,我知道我不该说……但姐姐她……她好像因为嫉妒我,偷看了我的复习笔记,还想……我真的很害怕……”顾言深,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那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神,如同利箭,穿透雨幕,也穿透了原主最后的心防。
最后,是这间奢华却无比冰冷的“客房”阳台,夜风呼啸,楼下苏家其乐融融的谈笑声隐约传来,像另一个世界。十八年的委屈、被掠夺的光环、被篡改的人生、至亲的背弃……所有重量压下来,让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选择了纵身一跃。
“啊——!”苏念(许念)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猛地从那种窒息的绝望感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精致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身下是柔软昂贵的欧身下是柔软昂贵的欧式大床,房间宽敞,布置奢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但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家”的气息。墙壁是冷的,家具是冷的,连空气都带着一股无人长久居住的清冷霉味。这只是一间用来安置“客人”的客房,而非苏家大小姐的闺房。原主回到这个亲生家庭一年,始终像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与她意识中残留的,楼下客厅那暖色调的灯光、苏晚晚房间里堆满的毛绒玩具和全家福照片形成的温馨氛围,形成了尖锐的讽刺对比。
苏念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身体还有些虚弱,是失血过多后的无力感,但灵魂深处,属于许念的坚韧和冷静正在迅速占据主导。她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一双原本应该明媚动人的杏眼,此刻空洞无神,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噩梦。额角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这是跳楼未遂的代价。但这具皮囊之下,灵魂已经易主。
苏念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镜中影像的轮廓。
“苏念。”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你承受的冤屈,你被夺走的气运,你失去的一切……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骤然迸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淬火的寒铁。怯懦、彷徨、绝望,这些属于原主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千帆的决绝和冷静。
她环顾这个冰冷的牢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系统。”她在脑海中呼唤。
“宿主,我在。”冰冷的电子音即时回应。
“汇报当前状态,以及任务详情。”
“宿主灵魂已稳定,与身体融合度78%,预计24小时内完全融合。主线任务:扭转本世界气运之子苏念的悲惨命运,夺回被掠夺的气运,揭露掠夺者苏晚晚的真面目。任务成功,奖励积分10000点,并开启下一个世界任务。任务失败,宿主灵魂将彻底消散。”
“苏晚晚……掠夺者。”苏念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冷,“她用的什么手段?”
“初步检测为高级气运掠夺系统,通过负面情绪(如嫉妒、怨恨、绝望)为能量,逐步剥离并转移目标气运。具体掠夺方式需进一步调查。本系统为辅助型逆袭系统,主要功能为信息检索、逻辑分析、基础能量屏障及有限度能量干扰,无法直接进行气运掠夺或攻击。”
“足够了。”苏念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楼下花园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苏家四人正在散步,苏晚晚亲昵地挽着苏母的手臂,笑声清脆。好一幅天伦之乐图。
她的目光越过那片虚伪的温馨,投向更远处沉沉的夜幕。
“信息、逻辑、还有……人心。”她轻声自语,“就从这顿‘团圆饭’开始吧。”
第一步,是活下去,并且,让他们所有人都看清楚——涅槃重生的苏念,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揉捏、最终被逼上绝路的可怜虫了。
复仇的火焰,已在灰烬中悄然点燃。